“灰姑娘”：四川姐姐带妹妹下南方“实习”接客

许子东：而且现在打击的主要对象又是这个群体中的弱势群体，因为我听她们说，艾滋病感染最多的就是站街的，她们中间有阶级分化，阶级分化跟年龄有关系，15、16岁的在夜总会高级酒店，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到这种按摩院什么，就像你到了站街的都是。

陈晓楠：那是最底层的了。

许子东：那是很差，艾滋病感染最厉害，但是你知道，前一阵不是深圳那个游街吗？那个都是里面的弱势群体，五星级酒店完全不动的，他们交得起保护费你明白没有。

窦文涛：所以啊。

许子东：还是叫损不足以奉有余。

窦文涛：而且就是你说的，这些混的最差的这波人，我觉得赵铁林说的一句话给我印象很深，他说这个行业你是打工挣钱，但是问题在于它极具腐蚀性，这又没错，就是跟我刚才说的又是两回事，比如我刚才跟你讲的，她们一边去卖淫，回来可能也是个挺单纯的小姑娘在家里。但是问题是，做一年做两年，这个行当都是酒色、毒品、黑社会，你知道嘛，整个的这些东西，所以极具腐蚀性。

许子东：跟娱乐圈差不多。

陈晓楠：而且它来的快，它这个钱来的快。

窦文涛：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好像骂艺人似的，我们还是去广告。晓楠，还有什么幕后花絮什么的？

陈晓楠：我们其实当然特别遗憾，这个片子里没有用上小红的那本日记，因为时间实在太紧了，我们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写日记，因为你在跟她谈话的时候，她眼神一直是特萎靡的那种。

许子东：她倒不怕你们拍出来啊，你们对她将来的生活会产生影响吧。

陈晓楠：这几个人我们都问她了，而且我都是在节目里问她了，比如说小玉，她的回答是什么，我说你为什么会有勇气来说这个事，小玉说，我觉得我可能活不了几年了，我觉得我得留下点什么东西。

许子东：她是得了艾滋病的。

陈晓楠：对。小红的意思是说，我这个人生走到这儿了，别的人别走我这条路，是什么呢？我能感觉到她们特别深的一种，就是她们不愿意就这么无声的走了，就是她们现在在这个社会上的命运，如果不是我们坐在这儿问她们几个小时的话，没有人在会听，小红为什么写日记？她的那些话肯定有人听的。

许子东：老被人抓。

陈晓楠：她们就觉得我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我一点声响都没有我就走了，她蛮肚子感慨不知道向谁去说。而且尤其是当我们问到，问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说的时候，她们脸上的表情都非常怪。

窦文涛：就是可能，就是所谓有点钱的人大概就会有这种疑问，就是说是不是真的能到了有些人是生不如死，除非是这样，否则明天就是死，是不是真的就有一个群体的人，她生活状况到了这么一个程度。

陈晓楠：曾妹就是这样，曾妹我觉得她是一天一天数着活。

许子东：应该是艾滋的关系。

陈晓楠：她吸了毒，得了艾滋病，生了一个孩子又被人抱走，孩子也是艾滋病，而且至今抱走她孩子的人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艾滋病，然后我记得给我印象最深的是。

许子东：抱走孩子的人不知道。

陈晓楠：不知道，对。

许子东：不是还有传染的可能吗？

陈晓楠：是啊。

窦文涛：当然。

陈晓楠：所以你会有巨大的无力感，你帮得了她吗？就是我们的摄像在拍她的时候。

许子东：这个行业的管制看上去只是一个社会治安问题，你看背后牵涉多多少少，医学、卫生、道德。

陈晓楠：她当时在化妆，然后她那个脸其实是非常非常苍老了，没法看得了，然后我们摄像在拍她的时候，她就画眉毛，她突然转向我们摄像师说，这样是不是好看点，我们摄像师当时心里一惊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就是难以言传的，就是你又在她身上看到没有生命力的东西，可是你又看到有生命力的东西，然后我在我的节目里，我最后都说，我在她身上，我从来不知道现实世界里有人如此绝望，如此无声的活着，谁能给她一点希望？我真的不知道谁能给她一点希望。

窦文涛：这个真是，就是你从她那个角度想想啊，也觉得啊，这事就没什么办法。

陈晓楠：可是人还是活着的，人就有这个韧性和生命力。

窦文涛：挣扎在这个死亡线上真是可以这么说，而且我觉得好多她讲到的这种，女孩的这种心理，她从这个农村来的这些很多女孩子，想的事情，我总觉得跟我们很不一样，你比如对她来说，她进入一个城市，她去怎么适应这个情况。你比如说，你是知道那是小姐，那是坐台，那是干嘛，你看她说的那个，那就是被人莫名其妙的拉到一堆，姐妹们相跟着嘛，客人们挑捡，然后坐在那坐了6个小时，总共跟客人说了十句话，最后拿了两百块钱，你看这么一种感觉。

陈晓楠：我当时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就是我采访完了以后，其实我和小红，这小红为什么下到南方去，她当时为什么，比如说你老公怎么想？你家里人怎么想？我都觉得她给我的答案特别简单，钱嘛，就是钱，说到底就是这个。然后我们纠缠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采访，我总觉得我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然后我就把这个采访原封不动的念给我一个朋友听，然后我说你觉得我这个采访透了没有？然后我念念念，他说挺好，我建议你原封不动的摆到电视上，他说这就是两个世界的女人在对话。我们的问题始终是这样平行的，其实她就用一个答案就回答我。

窦文涛：你不相信仅仅是为了钱。

陈晓楠：对。

窦文涛：她就认为就是为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