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四川姐姐带妹妹下南方“实习”接客

凤凰卫视2007年3月1日《锵锵三人行》，以下为文字实录：

窦文涛：大家好，今天我跟许老师迎来咱们的同事，从社会底层而来的陈晓楠。

许子东：从社会底层而来。

窦文涛：她整天走街串巷，采访社会底层，晓楠最近《冷暖人生》“灰姑娘”这个节目做的真是好，我昨天看，好在够真实，你知道什么叫“灰姑娘”吗？你听晓楠解释解释什么叫“灰姑娘”。

陈晓楠：我们“灰姑娘”的含义就是说，在灰色地带，往往是在城市里的灰色地带，然后做灰色职业的一些人，其实就是，如果用一个比较术语，就是性工作者，我们当时起这个名字就是想说，走进一个灰色的禁区，去倾听一些从未讲述的一些灰色的故事，而且这些灰姑娘，他们大都在做这个行业之前也是抱着要找一个水晶鞋的想法，到南方去想要一举能够获得第一桶金，彻底改变自己的生活，所以就起了这样的一个。

窦文涛：晓楠面对那么多的这种，所谓“灰姑娘”，我当时看的时候我就走神，我觉得这对你来说，经历了这么一轮跟她们的面对面，是不是会带来你身心的一些变化？就是身体状况的一些变化？

陈晓楠：会有特别大的冲击，就是你会觉得，就是以前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可能我看到的世界我觉得已经足够大了，可是其实不是，我看得世界特别小，还有一个很大的世界，一个很隐秘的那些世界是我根本不知道的，有那样一些人。

许子东：什么是你完全没想到的？

陈晓楠：比如说我们其中有一个叫小红的，这个姑娘在见到我们的时候，当时她毫无隐讳的说，就是谈起来你现在怎么维生，她说我去偷啊，然后抢啊，然后仙人跳，因为她还在街上，但她因为年岁大了，所以她一般就不做肉体的生意，但她所谓肉体的生意，就是说男的进来以后，然后男的把衣服脱了，然后她先不脱衣服，然后就冲进来她的一个同伙，就讹这个人的钱。我们其实刚刚跟她接触，她在讲这些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的表情，没有任何的语气，在讲她每天是以此为生的，这时候你就特别震惊。她也没有罪恶感，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

许子东：她觉得这些男人就活该，他们本来就是很坏，所以现在惩罚他们。

陈晓楠：我觉得她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这是她唯一的生存方式，她的世界就是这样的，然后你再进而跟她交谈的时候，她那种语境，就是使我一直是从很震惊，到后来慢慢慢慢就习惯了，她什么东西她都可以非常直白的说，包括她，比如曾经在年轻的时候，在和一些客人做客人的很多细节，不用你去深挖，她有的时候她就会讲出来。所以最初我们特别震惊的是，我在想，我做这个采访有没有意义，就是说如果我只是说去展现有的人是如此这般的活着，我在做什么，我就是揭示一个特别隐秘的，赤裸裸的一些很残酷的东西吗？但是你慢慢的，更让你震惊的是，实际上你在这个很麻木的灵魂，很没有温度的那种新的情况下，她特别萎靡的表情的情况下，你跟她慢慢慢慢深谈，你会觉得她内心其实是有温度的，她有很多她在乎的东西。

窦文涛：你说这个意义我给你了，我认为有意义，我说我的意义之前，咱们可以先看看晓楠带来，就是她说这个小红，她的一个采访的片段，咱们来看一下。

陈晓楠：那你自己不觉得很委屈自己吗？

小红：不觉得，反而觉得很好，挣钱快，又好玩。

陈晓楠：对女人来说身体是最重要的，如果说真的说做交易的话，做商品这样交易的话，这中国人传统的道德观念里，认为这是一件特别羞耻的事情。

小红：我跟你说这种也许在你们这些有学问的那些人，就觉得不可理喻，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是在我们这些没文化等于我们是社会底层的人，就什么都没有了，反正就只有钱，找到钱就是最棒的，你就是最好的。

我无数次做梦，都梦见我一家人真的好幸福啊，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我好想在这有生之年吧，我好好找一点钱来，帮我妈治下病。

陈晓楠：还有信心吗？

小红：有信心，也希望你们能相信我，真的。

陈晓楠：我们给你录下来了啊。

小红：好的，2007年对我来说应该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