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宝写诗号召学生仰望星空

朱大可：后来他还写了一首诗，这个很有意思，就是温家宝为什么要提到这个问题，就是同济，他针对一个理工科大学，就是说所谓仰望星空，就是你要有哲学、你要有信仰。

窦文涛：啊，这康德说的那个“头上的星空和我们心里的道德律”。

梁文道：“道德律”。

朱大可：它是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就是你要建立内在的。

梁文道：自己内部的。

朱大可：哎，内在的那个信念，你自然就会有道德的自我的律令会产生，你就有学习的动力，是吧？你的所有的东西他都会形成一个系统，现在这一片全部是瓦解掉了。

窦文涛：你说这个我想起，最近有一个政协委员还是人大代表我忘了，就是谴责嘛，说中学的时候把这个学生就分成文科、理科，这个就导致理科的学生他也缺乏人文这方面的素养。文科的学生又觉得跟现代科技很隔膜。

朱大可：与科学没关系。

窦文涛：导致了这个人文传统和科学传统的隔离。

梁文道：所以你看刚才我们所讲的一切都牵涉到什么，就是我们的大学也好，中学也好，我们的教育是一个严重欠缺自律的这么一个系统，所谓自律就是什么意思？就是道德上你要学生监视学生，哪怕是监视老师，这是在道德上他律盖过自律。在教育上面，在学术研究上面，你让国家规划的项目，哪怕那个国家项目是有一群精英学者来定，这也不应该让他们这样子来搞。就是国家的项目重点的研究，你可以得到好一点的待遇，或者好一点的评职称，这也是一个由他律代替自律，就是学术上面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谁高、谁低，全世界学术界是自有公论的，就是我们行内人自己知道，我们搞这行的人谁行谁不行，大家自己有个判断，对不对？就不需要你外头人，甚至一个科长、处长来告诉我们，这不是很荒谬吗？

窦文涛：而且，我觉得中国孩子相当一部分孩子，活得挺拧巴的，他真是从小就处于被监控的生活里。

梁文道：就是爸爸妈妈就开始监控了。

窦文涛：上小学、中学这不是老师、学校监控嘛，回到家爸爸妈妈监控，找个女朋友、找个男朋友，父母亲在旁边监控，甚至什么偷看日记、偷看信件。你知道我们有一个朋友啊，当年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嘛，跟咱们都挺熟，她就是说多少年前少女的时代，这个情书被父母亲偷看，完全没有尊重的，没有尊严的，然后导致这孩子性情也刚烈，当时离家出走嘛，声称离家出走一个星期，其实就是到同学家住了一个星期，不回家。然后后来她去了纽约，多年之后回来，跟一帮80后的孩子在一起，听见80后的有孩子还跟她说自己遭遇这个事儿，她就气得说了一句这个脏话，她说怎么中国的父母现在还这个德性啊？就是说怎么还是这样呢？

朱大可：这个是家长政治。

梁文道：对啊。

朱大可：就是家长是有权力来窥探你的隐私的，这是他的天然、天赋的权力，任何家长他可以布置，如果你有两个孩子，可以布置另外一个孩子来监控你，现在好在是独生子女，他没有这个机会了。其实完全有可能，如果有两个或者三个孩子互相监视，这个家庭就是这样建成的。

窦文涛：啊，对，对，原来我跟我弟弟也互相告状。大家都在说这个应试教育，你怎么看？

朱大可：原来考试是很必要的，我觉得考试是不可能抛弃的，它是检查一个人的能力、学习水平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但是这个现在是把考试这个东西无限的推到极端，就把你整个的教育的目标是设为为了对付这个考试，这就产生了整个教育体制的一个异化，就是说你所有的学习只为一个目标，它不是获得自我的精神、一种自我道德也好、自我的人格这种培养，自我精神的这种熏陶和人格的确立，而是为了应付那一场考试。

窦文涛：是。

朱大可：整个小学为了应付考初中，整个初中为了考高中，整个高中为了考大学，考大学以后为了考社会公务员或者是研究生。只有一个目标，这个就使得整个教育彻底畸形，那么为了满足这个东西，可以不考虑独立的思考问题，因为考试是规定的内容，另外考试的答案也是被规定的。老师告诉你是这个答案，就是这个答案，你没有质疑的可能性。

窦文涛：标准答案。

朱大可：这是标准答案，所以完全放弃了独立思考的这种能力，因为他不需要，你思考干什么呢？你只要把考试考过了就拉倒了。所以包括学校，比如说像我们学校，有很多很多课外的讲座，这些讲座学生去不去听，是取决于这个东西跟我考试有关系我才去听，如果没关系，对不起，绝对不去。实用主义到这种程度。

窦文涛：实用主义，现在就是说根据什么市场需求啊，大学，人家说大学要不要这么样的实用？是吧？甚至有的连什么什么酒店招待、导游什么的都具体到那么个地步。他们说就是说职业教育当然要加强，可是现在的大学就是这种，特别实用，我觉得现在很多学生在一起聊天，也都是说干什么？学这个将来有什么用？学这个将来好不好找到工作，一般都是这样嘛。

梁文道：对，所以你想想看，我在香港也是这样子嘛，因为香港本来就是实用挂帅的一个地方嘛。所以我当年念大学的时候，在香港很多人就说你念成哲学你就完蛋嘛，对不对？念哲学，你哲学系毕业你只能做哲学家了，觉得没有正常行业，对不对？可是很奇怪，最近在欧美，特别是在美国，最近几年，哲学成为热门的专业。

朱大可：对。

梁文道：就是很多大学的学生喜欢选课的时候喜欢选哲学，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开始发现比如说念哲学的人，他是什么东西他都能够摸一点，碰一点、懂一点，比如说今天美国面对的各种问题，能源的问题、环境的问题、恐怖主义的问题，到了最后都会牵涉到一个哲学思辨的东西。

窦文涛：哎。

梁文道：所以他们开始喜欢念哲学。那么其实这个说明什么？我用美国这个当例子，我不是说美国人多么懂哲学的好处，而是说这整个教育的文化开始在变，在美国开始他们，因为大学的就学人口多了，他开始觉得本科教育是个基础教育，你的职业部分是在本科后去完成的。那中国现在情况还不是，中国我们就把大学本科当成职业先修了。

窦文涛：所以你就看奥巴马嘛，人家评价他这个演讲啊，说这是个有历史感的人、有人文感的人。

梁文道：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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