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处长专政” 老教授被骂得狗血淋头？
窦文涛：我记得有一个美国的电影叫《女人香》，阿尔·帕西诺演的，盲目的退伍军人，那个故事，就是在讲一个学校里，可能三个学生搞了点小破坏，后来这个学校就让这个学生们揭发，是谁干的，那么有这个学生他不愿意出卖朋友，于是他就遭到校方的处罚，好像是要开除他。最后这个退伍军人就是说我当你的家长，我带你去，说我要发表一段演讲，然后就在台上拄着条拐杖，我印象很深嘛，那大概意思就是说如果你一个学校，树立你这么一个秩序，你要靠让这个学生出卖朋友，这种东西，那么这个学校也是很危险的。美国也有这个话题。
朱大可：对。我觉得就是文道刚才讲的，关键是我们的灵魂空掉了，它没有一个内在的东西、内在的信念、内在的对于一个这个人类共同的这种价值的这种渴望，这个东西被抽空了以后，它只有靠外在的人盯人战术来维系这样一个秩序。所以我觉得这是中国大学的内在什么东西呢？就是一个我们讲的人文精神，或者叫人本主义精神，这个东西严重缺失，导致了今天这种恶果。
窦文涛：但是你就甭说学生了，你还有就是说这做教授的呢？现在我就听一些人跟我讲，好像对中国的目前大学校园里的情况，觉得这个很失望。就是现在搞成什么样子，有些人说话可能极端，就是说乌烟瘴气，什么老师市场化、老板化。
梁文道：老板化？
窦文涛：对啊。
朱大可：学生叫老师都叫老板了。因为他做项目，项目学生给他打工，他就给你钱了，每个礼拜发钱。
梁文道：其实西方大学也都喜欢叫老板了，也都是。
窦文涛：但咱这儿就真的有时候变成了这么一种关系。所以人家说大学是人类社会发展的这个原动力，它为什么能成为原动力？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有人说现在西方大学，说大学的历史，比什么社会制度的历史甚至都久。那么就是说它始终保持咱就说一块净土吧，它有一种学术精神，有一种价值观，它至少在校园里还存留，这样永远可以向这个社会提供一些好的思想和智慧。
朱大可：我觉得一个理想的大学，首先是教授他们是独立的，甚至是就是我们讲的知识分子他是个批判知识分子，他保持了这样一种独立的立场来帮助这个社会推进，他们找到社会的各种瑕疵，告诉他们应该怎么改进，这是知识分子的使命，但是大学里面这些知识分子他应该同样承担这样一个独立的观察社会的、评价社会这样一个独立的立场。
更重要的是什么呢？他们是大学真正的主人。现在不是，现在整个大学是官本位，按照朱学勤讲的，他有一个很生动的词叫“处长专政”。
窦文涛：处长专政。
朱大可：就是处长甚至科长，甚至一个普通的科员，可以把老教授训的狗血淋头。
梁文道：真的？
朱大可：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窦文涛：真是斯文扫地了。
朱大可：他因为这个学校真正的主宰是官员，不是教授，绝大部分学校都是如此。
窦文涛：哎呦，这也是很多人愤愤不平的地方。你看这朱老师提出这个话题，其实很要紧，这大学校长自个儿都这么提，大学的使命和精神到底在哪儿？5月5日《新京报》，北大校庆举行一校长论坛，中国人民大学校长纪宝成，对当前大学围着市场转的思想提出尖锐批评。说有些大学教师成了某些特定利益集团的代言人，学术大师难以出现，高水平的科学研究成果受到严重影响，他说这与市场侵蚀大学的自主性有很大关系。在这个论坛上，纪宝成表示，市场经济是以物质利益为这个动力的，但大学的使命和精神要求他跟市场保持一定距离。
梁文道：那当然，可是我觉得纪校长也不能忽略另一点，就是今天中国的大学面对的问题其实跟我们很多别的领域一样，只是我们面对的不只是市场化，还有政府呢，就是官方的这种制度。比如说像除了刚才朱老师或者是其他学者常常谈到的，就是我们今天有很多的“处长专政”这种情况之外，我们不要忽略了就是连教授做研究的内容跟方向，也是受到制约的。
我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今天中国我们知道今天中国的大学其实改革了很多年了，这个改革我们很多壳是抄西方的，或者抄国际标准的。比如说我们要考察一个教授他能不能升等，我们看什么？你的论文发表的数量够不够？你的研究项目够不够？或者你的研究项目的等级够不够？那这个等级又怎么算呢？我们常常注意到有些教授他的名片他会写说，他做了一个什么项目，是国家级什么什么项目。那这种项目，就表示你级别很够了，问题在于从来学术上面我们考量一个学者，你的研究够不够分量，是不需要政府来告诉我们的，是我们行内有标准的。
但是今天中国的情况是什么呢？就是用邓正来教授的讲法，就是今天有很多知识是规划知识，就是国家规划的，就是我们现在不是不大搞计划经济了吗？但是你让我们大学在搞计划知识，就是国家弄一些什么重点项目出来，人民大家说，大家去抢嘛，就看谁能分得到那个重点，那为什么是由国家来告诉所有的学者，研究什么方向的东西叫重点，研究什么样的东西才叫做好研究呢？
窦文涛：这就是行政管理嘛。
梁文道：这就是行政管理，规划学校。
朱大可：然后评教授、评等级，就靠这个东西。
梁文道：就靠这个了。
朱大可：如果你拿到国家项目了，那你就能比较高等级，如果你在核心期刊上发表，那么稍微低一点，但是也多少能停一下，还有看年资。
梁文道：对。
朱大可：他根本就不看你真正的学术成果。
梁文道：对。
窦文涛：而且我觉得你刚才说的那个，还让我想起一个事儿，就是说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提起，就是陈寅恪的那句话“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梁文道：对。
朱大可：这恰恰是我们大学最缺乏的东西，这个是个很大的问题，我觉得同济校庆的时候，温家宝曾经到来，他就号召学生仰望星空。后来他多次在各个省各个大学里面演讲，都讲到了。
梁文道：都讲到了。
下一页：温家宝写诗号召学生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