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东：电视求职节目重现鲁迅小说模式

2012年06月04日 10:15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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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文涛：是，原话文章，然后紧跟着1966年，那时我还没生出来，1966年全国高考就废除了，但是1968年，毛泽东又在《人民日报》上做批注。

许子东：大学还是要办的。

梁文道：对。

许子东：我这里要说的是理工科大学。

窦文涛：我估计毛主席当时心理的潜台词是那要不办，谁给我造原子弹对吧，至少造原子弹这是需要理工科的人才，所以你看这不是说1973年有一个，而且你刚才讲的对。我觉得张铁生对吧，他也不是什么正面角色，也不是什么反面角色，他只是当年的一个小角色。

梁文道：真的是历史。

许子东：不不，这样来说，他是一个反面角色，尤其是他被这个事情拿出来做英雄以后，他卷入了这个反党集团，我们按照官方的说法，卷入了反党集团，他肯定是做了很多事情，他做到什么很高的一个官，当时有很多这样的人。

窦文涛：对对，他后来。

许子东：那这个至少是一个政治错误。

窦文涛：对。

许子东：但是这样的人在文革当中出风头的人，后来做生意成功的不在少数。

窦文涛：对，没错。

许子东：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我们知道清华那个蒯大富我们也见过，对不对？什么商业很成功。

窦文涛：对对对。

许子东：包括文革当中晚节不保的一些文人学者，写作班子的，后来学术都很好的发展。

梁文道：或者文化界也很有名。

许子东：人家都出名了，我想去讲名字，但是这些也很多。这个分开来讲，最后学成就还是成就，当初的错还是当初的错。他的这个，张铁生那次考试我有参加。

梁文道：你参加了那年。

许子东：1973年，对，我参加。你知道大背景是什么呢，林彪摔死以后，本来周总理这边已经有点要接手，要否定前面的文化大革命，中国是在往一个否定文化大革命的路上走，所以1973年开始恢复高考，这是恢复高考，但是那个高考很简单，我去考，就是一个数学跟一个政治跟语文。

窦文涛：不，数学、语文、理化，有这三门。

许子东：但我考的好像还没有理化，就数学跟语文，我还到县城里去考的，但是这次就是因为这个事情被打断的，他们发现了他这封信，然后毛主席说反潮流的英雄，当初提出一个概念叫反潮流。

窦文涛：这里边跟谁有关系呢，跟毛远新。最先发现当年辽宁的头，毛主席的侄子毛远新，对吧，他让说在《辽宁日报》上发。

许子东：那么从大政治局势来讲，他是两个，第一他把要否定文化大革命的那个趋势又纠正下，又打下去了，所以后来就有批邓，就继续一直弄到1976年，这是大的政治局势，所以这个小的棋子后面大局势，从教育上来讲，那就是又坚持文化大革命。

梁文道：又回去了。

许子东：又批判教育，但是今天重读。我说实在话，虽然这件事情对我的命运都造成影响。

窦文涛：张铁生？

许子东：对，他们不被否定了嘛。

梁文道：这整代人的。

许子东：我考的很好，考的很好，他一否定掉以后就没了，没了以后，他怎么来学。

窦文涛：就不招你了。

许子东：招，他招工农兵大学生，但是怎么招法，因为没有成绩了。

窦文涛：不按成绩算。

许子东：不按成绩算，那余下来怎么算呢，就看你家里有多少党员，看你的父亲是谁。

窦文涛：那你们家惨了。

许子东：不是我们家惨，这是一个大的选择标准，你不靠成绩，那你靠什么，因为推荐我们的表现都很好，我们都是被推荐的。

窦文涛：对对对。

许子东：就是我考过三次师大，这是第一次，我都写在我们的书里边，但重要的不是个人，重要的是他里边那封信，我说实在很巧妙，我当初也没有读，我只知道交白卷。今天你要反复再读他这封信。

窦文涛：对，我读了。

许子东：很有意思，他的理由是怎么样？他就是说，我呢不考，我不是考不出，我要答答也可以，但是我不愿意考，我很不开心。现在这种制度只对那些埋头读书的书呆子有好处，而我呢直到考试前几天，还在坚持田里生产，我在参加集体劳动。我坚持集体劳动这个事情很重要的，这个是为农村，为贫下中农的，怎么能为个人利益去复习考试呢，所以你看现在我答不上了，我就写封信，我表示我心里的这个感想。你知道，他的关键点，他这个从字面上看，这个好像蛮有道理的，你知道吗？

窦文涛：我看也是这个，我今天看所谓张铁生这白卷英雄。他当年是数学刚及格，数学考了61分，语文考38分，他写白卷的这个卷是这个理化课，可是他理化课不是白卷，他得了六分。你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他写这个信，有一半是属于他个人比较突发奇想或者比较叛逆的性格使然，但是另一半，甚至于我可以说是合情理的。什么叫合情理呢？就是假设说我在这个情况下对吗？他答了三道小题，这个理化卷答了三道小题，那其他不会吗？不会只答出来三道，那只答出三道就这么交吗？于是他有一个理由，他这个理由就好比说今天也碰见这个情况，问题是今天的学生都不是工农兵了，今天是全部的时间你用来复习考试，所以你没有理由说这个理由，但是如果说，他对于他来说，他是在生产队里的插队青年，插队知情，还是一个小队长什么的，那么他是有工作的，就等于说是有本职工作的人，我是有本职工作的人，我参加了这个学习班，而且它里边还讲了一些事挺有意思，他说老实说，你这个题我不是答不上来，他说学习班这个东西，我稍微花点时间读两个星期，我绝对能答得上来，就是这玩儿不难。

许子东：这是他自己说？

窦文涛：他自己说对吧，他自己说，那么实际上对他来说就等于说我的正职，我的工作，我是有工作的人。

梁文道：是参加劳动。

窦文涛：那么我要面临一个选择，我是为了复习荒废了我的工作吗？

许子东：这个你的分析非常好，表面上看来有道理，可是实际上恰恰是个坏理，这个坏理非常危险。他把读书复习当做是个人自己的事情，他把生产看作是国家集体的事情。他把它用这么一个方法对立起来。

窦文涛：对对。

许子东：其实很简单，我们用一句话就解除了，为革命而读书嘛，你既然今天照样有人我在单位里工作，我去考研究生，我考不出来，我能说我为单位工作很辛苦，所以我没有时间来复习，开玩笑，你这个是不尊重目前的这个选拔制度。它这个整体，为什么四人帮看重他这个观点，就是说他把读书，学文化知识看成是资产阶级的事情，看成是要批判的事情，他把他在田里劳动看成是革命的事情，你明白吗？这一种分法就是文革当中其中的一个逻辑，表面上看上去还有道理。

梁文道：而且也可以延续了文革之中对白砖的批判的那一贯路线下来，因为那时候，其实本来要中断这个做法，等于现在莫名其妙的回去，而且我觉得这个信，我当时看的时候，我的感觉是，我不想去猜测那个人的动机，因为有的人可能看了这份信会觉得这明明就一个小孩考试不会考。

窦文涛：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