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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兆武:对江青一点都不理解 没恶毒攻击她

2013年08月28日 15:01
来源:凤凰卫视

何兆武:那比如说给我戴反革命的帽子的时候,那我也不反对,我就是反革命吧。

许戈辉:您不觉得屈辱吗?

何兆武:那你屈辱你也得,比如说不给你饭吃,那你也就只能不吃饭啊,那你怎么。

许戈辉:所以您觉得那个,就是那些岁月支撑您自己的信念是什么?

何兆武:那时候真是没有信念支撑自己,没有信念支撑自己。

许戈辉:那您经历过那种思想上的痛苦吗?就很苦闷,想不通。

何兆武:我没有。

许戈辉:那您觉得是不是因为您学历史的,又学哲学的,就这两种思维方式极大地帮助了您?

何兆武:看得开。

许戈辉:就是您知道反正这个历朝历代,它都要经历一些动荡。

何兆武:对对对。

许戈辉:经历政治上的那种黑暗。

何兆武:不过我觉得我自己呀,不追求名利,你看啊,我在解放后也六十多年了,反正每一次,有时候调整工资的时候,或者调整职称的时候,总有人去告状,不是告别人的状,告自己的状,怎么这次什么什么人都升了,怎么不提我,好像,确实他心里想不通,觉得那个人还不如我,怎么就给他提了一级,给他加了工资,我就不加工资。每一次都有,我都觉得这个很多余,你去做什么,因为决定权不在你的手里,在领导的手里,他愿意提谁就提谁,他愿意,所以我从来不什么。后来我在这个历史所的时候,我也干了三十年了,我们那个小组长跟我说过好几次,说叫我申请这个什么职称可以提级,我不申请,我说不申请,我从来不申请,我不喜欢申请,你愿意给我就给我,你不愿意给我就不给我,我不要求。

许戈辉:您心里从来没觉得不平衡啊。

何兆武:所以没有精神负担,你想哪些人的精神负担多重啊。

许戈辉:对。

何兆武:一看,你提了,不提我,凭什么提你,不提我呀,我比你差到哪什么,那你就想不通,还有的自杀的,为了这个自杀,那更犯不上了,你一条生命就为了给你提一级。

许戈辉:那您说,何老,您这些事,您都不放在心上,那您最在意什么呀?

何兆武:在意就是自由散漫,我还是自由散漫。

许戈辉:自由。您特别向往自由,您觉得自由是不是应该通过斗争才能够换来?

何兆武:也许是,绝对的自由是没有的,可是相对的自由应该允许一些,你看啊《毛泽东选集》这个“老三篇”里就有,说人总是要死的,但是死的意义不同,人总是要死的,这是毛主席说的。可是我们那时候天天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你没有经过一段,我们那时候经过,每天都要祝愿,就是“早请示晚汇报”,那么既然人总是要死的,怎么还要万寿无疆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可是这个话你可不能问,你要问了你就是反革命了,你是故意的,故意的反革命在这儿。

许戈辉:那个时候您好像这个英文还上来就是学“毛主席万岁”呢是吧?

何兆武:对,第一句话就不太合适,因为你要按英文文来说,那是一个虚拟语气,说一个人的,是吧,毛主席是第三人称了,它的动词后边应该加S,可是那个不加S,为什么呢?因为这是个虚拟语气,所以不加S,可是小孩一上来,你就教他虚拟的语气,不教他真实语气,这个从这个语法,从这科学上来说太不科学了。

许戈辉:“毛主席万岁”这英文怎么说呀?因为我们后来学英文没有学过“万岁”这个词,好像英文里边没有。

何兆武:就是Long live,Long live Chairman Mao。

许戈辉:Long live Chairman Mao。

何兆武:应该是lives加个S,他是第三人称应该加S。

许戈辉:对对。

何兆武:可是这种情况都不加S,因为他是虚拟语气,它不是真实的,可是你这么一来,不是一上来就教他一个虚拟语气,这从科学上来说不适合。

许戈辉:但是那个时代的每个人,学英文的人都会背这句话是吧?

何兆武:那小孩,特别是小孩,刚学英文的时候,先学一句虚拟语气的,我觉得这个实在不合适。

何兆武:一个人是不是“大师”应该盖棺论定

许戈辉:今年农历八月十三,是何老九十二岁生日,十二年前在他八十岁寿辰的时候,清华历史研究所专门为他筹备了一场生日宴,但是在生日当天,何老却锁上房门,悄悄躲了出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何老回答说,我一生没什么成就,不配接受这份殊荣。何老告诉我,自己非常喜欢诗人济慈墓志铭上的一句话,这里躺着一个人,他把名字写在水上。何老说济慈26岁就死了,英文里有一句谚语是说,把名字写在沙子上,潮水一来就冲走了,那么把名字写在水上就更彻底了,一边写一边就没有了,我觉得人生就是这样,过去了什么都留不下,不管你多有名,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就像古诗里所说,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您现在每天都怎么安排这一天的时间呢?

何兆武:没有怎么安排,因为年纪大了,正经的事干不了了,每天就是看看报纸、看看杂志,看看闲书。

许戈辉:还有一些,比如说老同志、老朋友,会大家走往走往吗?

何兆武:要是说起这个觉得很感伤的,我同事、同学和朋友几乎都不在了,你想我九十一周岁了,我的同事也大概都是这个年纪,所以绝大部分都不在了。还有一个很熟的朋友,离我住的不远,一个老同学,他现在呆痴了,糊涂了,我去见了他,只能见一面,没法跟他交流了,他的脑子糊涂的呀。

许戈辉:那您经常说,您觉得自己好像不配过生日呀,不配被人怎么怎么样去写呀,去赞颂啊,那您,就在您的心目中,到底哪些人,除了爱因斯坦啊,您的心目中到底还有哪些人可以称得上是大师?

何兆武:称得上大师的。

许戈辉:对,现在我们总有大师之争,觉得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适合这个大师的称号啊,这个人是不是配得上大师的头衔啊,我听听您觉得谁是值得您敬仰的人。

何兆武:过去有一种说法是盖棺论定,是一个人死了躺在棺材里,我们才能给他下结论。是不是过大师的资格也要盖棺论定,那个人死了,你才能知道他应该怎么,怎么给他什么。

许戈辉:一方面学哲学,一方面自己人生又经历了身边有一些人的离去,那我现在特别想知道,您对生和死有什么样的理解呢?您怎么看待生死?

何兆武:生死应该说是很大的事,重大的事情,不过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有生有死嘛,所以没有万寿无疆,一个人也不可能永远健康。

许戈辉:我们祝您健健康康的,您也活过百岁,我们不能祝您万寿无疆,因为您不喜欢这个。

何兆武:不是,不在乎数量而在乎质量,你要活的质量好,不必非得活三百岁、五百岁。

许戈辉:您觉得您这一生活的质量怎么样?

何兆武:不怎么样,因为你想,戴了反革命的帽子,他能够好吗?

许戈辉:那个您也说了,那是别人给您扣的,不是您自己要戴这顶帽子的。

[责任编辑:楼楚楚] 标签:何兆武 许戈辉 反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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