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创作《百驴图》被邓小平选为国礼送天皇裕仁
1977年4月黄胄在医院里接受了脊椎综合症的治疗,到1978年春,初见成效的他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画笔。
1978年秋,邓小平应邀访问日本,这是中国打开国门走向世界的关键一步,外电吐露,日本已经准备好一个很大的桌案,用来展示邓小平送给天皇裕仁的珍贵国礼,这份国礼就是黄胄所作的长达17米的百驴图。那是黄胄在病榻上完成的作品。直到他为《百驴图》落下款的那一刻,他依然不清楚,刚刚重返政治舞台,打算带领中国走向开放和富强的邓小平究竟为什么会选择他这个文革初期第一个被打倒的画家所作的“黑毛驴”,或许,这其中的奥妙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1979年盛夏,好天气带来了好心情,历经文革身心摧残的黄胄出院了,他第五次赴新疆访问,一路写生作画,直到“冰山之父”穆士塔格峰之下。
王鲁湘:他对新疆为什么有这样一种感觉,就是他最后他的整个的创作,他的这个生命能够在新疆这个地方找到这么一个寄托?
郑闻慧:我觉得这确实,新疆的人民造就了黄胄,黄胄又宣传了新疆对吧?确实是这样,如果说咱们人能够假设的话,也许黄胄,如果他是不去新疆,他到别的地方,也许是培养出来另外一个黄胄。
王鲁湘:另外一个黄胄。
郑闻慧:因为黄胄他还是才华横溢的一个人,我也感觉到新疆太适合他画了。
王鲁湘:太适合了,好像新疆就是为黄胄准备的一个地方。
郑闻慧:对,是这样。
王鲁湘:而黄胄也是为新疆生的,好像就这种感觉。
郑闻慧:是这样个意思,因为黄胄在新疆,他太自由了好像,他跟我说他在新疆走一个月都可以,都可以生活下去,这就很不简单了。因为还有民族的问题,还有宗教的问题,但是他是那么样子如鱼得水,所以我觉得这也是一个,怎么说呢上天给赐了这么一个良缘。
王鲁湘:天造地设,是吧,这是天作之合,就是新疆和黄胄是天作之合。
郑闻慧:是的。
王鲁湘:他是新疆美的发现者,然后他又成了新疆的,实际上是一个在美术上的一个代言人,成了新疆形象的,如果我们现在老说找形象大使,形象大使,新疆的最好的形象大使大概就是黄胄了,不可能再有别的人了。
郑闻慧:你给他总结的太棒了
由于早年创作的作品大多在文革期间丢失,黄胄如饥似渴的在这里找寻他画中所需的一切元素。
王鲁湘:他很喜欢去逛巴扎?
郑闻慧:对。
王鲁湘:巴扎里头摆的各种东西,他都觉得可以入画。
梁缨:刚才我没跟你讲,就是我们在巴扎写生的时候,旁边都有一帮小孩老在看你画,最后你回家你看,这个上边全是鼻涕。
梁缨:因为他们往身上嶒的。
郑闻慧:那她说,她要回去一讲,黄胄准骂她。
王鲁湘:不许这么说人家。
王鲁湘:你看这个是冬不拉吧?
郑闻慧:这个画的是冬不拉。
王鲁湘:他画这个小花帽,画这个冬不拉,都特别认真地画是吧?
郑闻慧:对
梁缨:我们家那时候买了很多的收藏了很多这些花帽,就买了很多,琴也买。
王鲁湘:特别有意思的就是,他画的那个新疆的姑娘,黑黑的眼珠子,长长的睫毛,然后中间瞳孔那个地方,一个小亮点就特别妩媚是吧。
梁缨:我们去地毯厂去写生的时候,那些小姑娘她们真爱漂亮,那边人,她就看见我用的那个炭笔,我和我爸不都用那个炭笔吗,她就说你这个笔,问我,连比带划的,又不会说汉话,能不能画眉毛,我说不知道,没画过。
王鲁湘:她们是要化妆的?
梁缨:对,后来呢,我说不知道,可能不行吧,她说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我说我就这一只,人家那个小姑娘特棒,拿着织地毯那砍刀,拿起来,给我剁一半。
王鲁湘:也反映民族性格。
郑闻慧:没错。
王鲁湘:要是汉族人不敢了。
郑闻慧:再就不好意思要了。
那次在新疆的创作,黄胄付出了极大的精力和体力,然而他的情绪却是高亢的,害羞的维族小伙,漂亮的塔吉克姑娘,丰收的粮食,和自由的牧人,都在他的笔下定格成令人目眩神迷的艺术创造。
王鲁湘:这是画的是塔吉克族不是维吾尔族啊?
郑闻慧:塔吉克族,他们是用鹰的翅膀做的笛子。
王鲁湘:鹰的骨头,反正就是鹰的骨头。
郑闻慧:鹰的翅膀的那个骨头?
郑闻慧:对,所以他们的声音特别高昂。
王鲁湘:这个就是我们说的载歌载舞了,一边走着,一边跳着,一边唱着。
徐熙老师:这个就像是在动,舞蹈能画到这个程度是很难的。
梁缨:对,而且黄老他的画,不像就是很多画家他落笔的时候,他就想,我应该是从哪个方面入手,有哪个传统的借鉴,他不想那么多,就是画,要把你自己心里的,心中的东西表现出来是为目的,我觉得是。
郑闻慧:这个应该是最高境界
王鲁湘:最高境界
新疆人民造就黄胄
王鲁湘:黄胄先生在新疆发现了一种完全不同于中原的这样一种文化,或者是这样一种性格,这样一种美,你看都是很张扬的,个性的表达是非常充分的,色彩是那么浓烈,大红大绿是吧,这个东西我们看到以后觉得这其实是人性中间很好很好的东西,但是我们过去缺乏,所以格外地,对黄胄先生笔下新疆的东西感到由衷的这种高兴,特别是那些性格本身就,个性本身就很强烈的感觉就更加喜欢。
嘉宾:确实新疆的人也很喜欢他,的确是很喜欢他,新疆的人和我们内地的人确实不一样。
王鲁湘:不一样。
郑闻慧:新疆的女孩子因为知道黄胄去了都说老画家你来画我,指着鼻子,我长得多么好看,咱们内地不会这样做的。
王鲁湘:你画他,他躲,对。
郑闻慧:是吧,而且新疆它还是有宗教的呢。
王鲁湘:对,按理说,按照伊斯兰教义的话,是不能有偶像崇拜,就不能把一个具体的一个人的一个什么东西画出来的。
郑闻慧:对,但是她们喜欢黄胄去给她们画。这是说明,一个是黄胄在她们那已经比较自由了,另一个她们也知道黄胄给她们塑造得很美,因为我听过有人画变形的,结果画完了以后她们都哭起来了
王鲁湘:是,按照她们的教义的话,你如果我让你画我的像,我的灵魂就给你画走了,就给你弄走了,这个是很严重的事情,但是你看她们能够突破这种教义的约束,可见黄胄的绘画的,美的魅力有多大。
那次在新疆,黄胄一呆就是一个月,迷人的新疆风情,漂亮的维吾尔族姑娘,活泼的维族小伙,诙谐的维族老汉都一一进入了他的速写本。
王鲁湘:其实黄胄先生最见功力的还是他的速写。
郑闻慧:对,画人物画要不会画速写,可以说基本不会画人物画,这个因为我们现在学的素描,以为画素描,再临一点陈老莲就能画国画了,但是我们学那个素描是光影素描,光影素描实际上跟我们传统的这种线条是完全结合不上的,所以之间必须有个过渡,这过渡就是中国传统强调用线,不强调用光,那么你找到这个也用线条来画这形象的时候,那么就是从速写这儿,我觉得是最好的一个捷径,可以说速写线条是传统线条跟光影素描之间一个桥梁。
王鲁湘:一个桥梁。
郑闻慧:对,这一点黄胄先生做得最好,我觉得速写还有几个功能,第一是练造型,第二是他为创作收集素材,第三是可以让你保持眼手心的统一,变成日常操作一样,就像歌唱家练嗓子,舞蹈家练腿,保持这么一个状态,一流状态。
王鲁湘:曲不离口、拳不离手
郑闻慧:对,但是第二步我觉得是最重要的,就是他为创作收集素材,那么同时强调就是他的这个创作宗旨,他的思想就是说艺术来源于生活,美来自生活,你要画生活给你的感受,那么你的这个平常画这些速写、笔墨,都要跟生活保持一个协调的状态,这也是我们现在就是院派的一些画家往往忽视的,他是现在的人基本都是把这一部分,就稀释了,都用照相机、摄像机,回来以后啪啪照一点,然后就来拼一张画,就没有深入生活这种泡生活,就像泡酒吧一样,泡发了这种感觉,泡生活要泡到那种状态,那才最好。
即便他从未停止过手中的画笔,即便他今天留存下来的速写本已经可以用堆来形容,然而谈及创作,黄胄仍然不断地感慨,自己还不够深入生活。
黄胄:画家离开生活,不在生活里头,再不画速写,不画写生,不收集素材,不管多大的画家,他这个作品慢慢就会失去光彩,其实我们这个不太深入,过去总还是画了些东西,总在生活里头跑了一些,画了些速写,但是有些速写当时没有在生活里头,有从思想感情到体裁,到这个形象,都没有搞够,都没有够,所以有些画了,画了回来以后画了很多,回来以后,你用嘛,用不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在生活里头还是一张张的,一个体裁一个体裁的,把它搞扎实一些。
那一年,黄胄的作品《载歌行》被文代会评为建国后优秀作品之一,他也于12月在深圳举办了自己的个人作品展。随后,携全家赴黄山写生。
郑闻慧:在黄山,我们在山上的时候,他是被人抬上去的,那时候因为他已经,
王鲁湘:腿不行了。
郑闻慧:腿不行了,是坐在那个滑竿上去的,完了以后一上去,结果就下了大雨,就把那个路给封住了,就是那个黄山下山的路给封住了,所有的那些脚夫都上不来了,完了最后慢慢的时候,就变成没有粮食了,我们在那上面困了差不多有40天啊,在黄山。
王鲁湘:就困在山上?
郑闻慧:对,困在山上,因为那个下大雨完了把那个。
王鲁湘:那些挑夫也送东西送不上来了。
郑闻慧:送不上来了。
王鲁湘:那个时候还不跟现在有索道?那个时候还没索道。
郑闻慧:没有索道。完了所有的吃的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我们还是就当时那种感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但是我父亲从来就没有一种害怕,有的那种父母是很紧张的那种,就是一家人都跟在上头,因为我母亲我哥哥都在上面,他显得是非常的,很轻松,仙境一样,因为那个雾蒙蒙的黄山。
王鲁湘:他完全投入在那里头。
郑闻慧:对,雾蒙蒙的黄山那个时候真的一开始刚上去的时候,一点云都没有,那个黄山要是没有云就没有那个黄山的那种。
王鲁湘:仙境
嘉宾:对,那种感觉,后来因为下雨了以后,天天都是雾,天天在这种仙境的里头,那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体验,就是我和我父亲天天都在山上画松树,因为远处的山,你也看不太见了,只能就是画松树。完了那时候也没有游客。
王鲁湘:倒挺安静的?
郑闻慧:对,挺安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