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中石哼唱《白帝城》 被奚啸伯相中收为徒弟

1950年，我考取大学，奚师也万分高兴。

欧阳中石：他的扮相很老，一看那时候的小老头，可是他很儒雅，你让他来演个坏人他都不会，非常儒雅，你看看我屋里的照片和他的，个头差不多，嗓音差不多，我又很会学他那些样，所以他自然就觉得，我处处也像他。

解说：奚啸伯出身满足正白旗贵族家庭，7岁入私属，念《论语》《孟子》《三字经》等，底蕴颇深，后来家道中落，为了谋生，开始唱戏，人们称他的红是用了把墙喊凹的劲，我师从奚啸伯之后，不仅学习京剧的唱腔，技巧，还探讨戏文，两人以做学问的方式相互交流。

《范进中举》是奚啸伯解放后排演的唯一一部新戏。

欧阳中石：《范进中举》是他独有的一出戏，作家叫汪曾祺，写的这出戏很好，到他演出时候，演到上海，上汽人提了好多意见，有一段非常好的时候，他唱了一段，他（范进）想了他（范进）小时候，在农村里怎么种地，怎么玩，小河流水清悠悠，非常好，唱起来好听极了，大家听着都好听，唱上反响很好，回来怎么一看这词，和这个事没瓜葛，他就写信告诉我，他说我遇到这么个情况，你看怎么替我考虑。

解说：这是描写范进中举后，惊疯的一段戏文，舞台上的奚啸伯觉得戏文有些词不达意，考虑如何修改。

欧阳中石：他说你怎么考虑这个问题，我说我认为他（范进）疯了以后，应当是他（范进）疯疯癫癫的那些内容，他追求的内容，不是他小时候怎么玩的那种，他说你改吧。

解说：晚上回到家，我参考之前自己曾经写过的一篇《范进中举》的文章，开始修改戏文。

欧阳中石：我头一天晚上接受命令回到家，10点多了，开了半夜夜车，改出本子来，第二天早上我拿着给他看了，御花园饮罢了恩赐御酒，就想着怎么陪着皇上玩的时候，好，我写下来，他一看说很好，然后写出词来，我们又一块研究唱腔，他以后就改了。

解说：修改后的《范进中举》，成为师傅奚啸伯京剧艺术的代表作之一，也成为我们师徒二人精诚合作的一段佳话。

一直以来，我和师傅奚啸伯讨论的话题范围，包括戏剧、文学、艺术以及书法，奚师用毛笔写信，一写就往往止不住，纸尽而情长，字就只好越来越小，但字无论如何小他都能笔笔不苟，字字结实，令人赏心悦目。

楼宇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他真是比亲生儿子对师傅的这种尊重，这种爱护那真是没话可说，为人非常的忠厚，为人非常真诚，所以我听我的老伴儿说，我岳父曾经说，你叫中石中石，真是忠实，他的中石是中间的中，石头的石，他说真是忠实，是哪两个忠实呢？忠心耿耿的忠，加个心，实是实实在在的实。

解说：从1956年开始，京剧艺术的发展不进反退，政治斗争让一批京剧艺术家饱受摧残，1958年杨宝森病逝，1965年马连良被赶出北京京剧团，一年后含冤去世，双目失明的尚小云1976年身亡，师傅奚啸伯也不例外，1976年，身心受到极度刺激的奚啸伯突然中风半身不遂，正在北京的我匆匆赶往石家庄，看望恩施，师徒二人抱头痛哭，彻夜长谈，他把孙子奚中路托付给我，要他拜我为师，我连连推辞，他坚决地说，这是我赐的，长者赐不能辞，我请师傅再唱一段他起初拒绝，但后来又说，中石来了，我试试看吧，结果胡琴响起，他却找不到张罪开唱的气口。

欧阳中石：那是很凄惨到了我要走，他说你这就走了，有一件事，咱俩握别，谁也不许哭，就对我说，谁也不许哭，我说是，可他说谁也不许哭，这个哭的时候，他已经哭了，你快走吧，我走了，走出去我一想，不行，他已经哭的不像样，我回头一看这样我才趴他身上。

解说：1977年12月，奚啸伯离世，我含泪写下挽联，视生犹子，愧我无才，空负雨露，尊师如父，枉自有心，奈何风霜。

在戏剧的路上，我得到过奚啸伯，马连良，张伯驹等不同大师的指点，我第一次看马连良先生表演，是在40年代印象深刻，他一商场便光彩照人，行头既新颖又合乎情理，独特的靴底、袖口，护领“三白”格外醒目，念白自然顺适，唱腔从容松驰，这是一种美好的艺术享受，张伯驹先生是清末泯除的活字典，在诗词、文史、戏剧、收藏等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

欧阳中石：很有意思，他不肯什么时候，他想干什么干什么，他爱下围棋，这会正下着围棋，你说跟他学学唱戏他不理，也跟他插不上嘴，我有办法，他在这屋里下着棋，你别跟他说话，你上那屋里唱戏去，唱的时候，怎么不对你怎么唱，你让他听，听了一会生气了，放下棋，不下棋了找你，你怎么唱的，我说我不会唱啊，你唱唱我听，不对，他就给你说了。

解说：京剧是中国文化艺术中的精华，我对京剧的发展始终抱有信心，也一直怀着热爱的心胸去弘扬，希望在京剧理论和京剧表演之间，架起一座够的桥梁，我对书法的热爱源于幼时，由于住在泰山脚下我得以经常去泰山上的经石峪玩，经石峪上水流蔓过，我走在金刚经文的笔划当中，对书写有了最初的认识，读小学时任课的数学老师喜欢写经石峪并让我给他研磨，我对书法有了兴趣。

后来，隔壁村子里来了一位武岩法师。

欧阳中石：他是我们村的另外一个村里的道长，和尚，他来讲一讲，给我讲的文字的问题，比如说我们汉字是象形文字，他给我讲了好多个象形文字，就让我知道了我们的汉字，它是有根源的，它是有它的独到之处，这一些都造成了我今天的回忆，还认为我们的汉字太了不起。

解说：武岩法师，为人严肃，不怒而威，每当我站在他面前时，敬意之情油然而生，后来，他离开了，到了初中一年级，我们再次见面，我开始跟他习字，他提出要求，只能用他的宣纸，每张5元钱，而当时一袋面粉的价格，不过2元。

欧阳中石：我上他那去，他进门就问我，拿钱来了吗？我说，这家伙，拿来了，他也不看，一摸是钱，放抽屉里面，拿下一张宣纸来，一叠一裁给我了六分之一，我一想坏了，这一下它成了五块了，好，我写你看，他很公道，拿了自己一张纸到那他写，我看，仔细的看，他说，你可要看清楚啊，我心里想，你还嘱咐我，我吃你的心都有。

解说：法师写了《兰亭序》中的一个“岁”字，写毕，叫我拿到一边去写，虽然已经将这个字的结构，起笔、行笔，收笔看得烂熟，但因为担心写不好，会糟蹋这么贵的纸，我硬是愣了一个小时，没敢动笔，法师一看把桌子一拍一番痛骂把我轰走，临走时又叫住我，厉声说道，回家不许写字。

欧阳中石：他说回家不许写，其实我不能不写，我非写不可，可是写了第二天我守着他，我说我写一遍吧，我写了，他说你写的很准吗？我认为已经很准了，你仔细看看，我这才仔细看的时候，发现最后那个点我点的不像他写的。

解说：在武岩法师指点下，我逐渐学会了临帖，后来法师又教我写颜体、欧体以及北魏摩崖石刻，我来不及感受书法的美妙，唯一的想法是尽可能写的像，半年后，武岩法师离开，云游四方，从此我们再也未能相见，后来，母亲告诉我，武岩法师并没有收我宣纸的钱，每次把钱给他的第二天，他就还给了母亲，法师只是用这样一种方式，让我养成认真的性格。

1950年代，我结识了吴玉如先生，他大隐于世，谦卑和蔼，面对求学者有教无类，有一次我去拜访先生，匆忙间忘了刮胡子，受到先生一顿奚落。

欧阳中石：一到吴先生那里，先生说来啦，您的尊须很好啊，旁边有人呐，老师说我这么一句话，尊须，我不敢正面来看他了，我说是，我来的仓促，没来得及刮胡子，我下不来台了，别人哈哈大笑，我无地自容，你看他的批评人的时候，在批评我的时候，给自己的学生说这样的话，不客气，又很雅，又很刻，下不来台。

解说：吴玉如5岁开始习字，十二三岁时，小楷、行书已有相当功力，后来经过几十年的钻研，形成了独特的书风，赵朴初评价他说，玉如先生书，龙腾虎跃，意态不可方拟，他喜欢用淡墨，善使细管长锋羊豪以，在凹凸不平的扇面上，悬腕写大草，而无一败笔，从玉如老跟前受益很多，从先生处学习笔法，一直羊毫的笔，可以做出多种变化，我由衷地敬佩。

书画同源，因为与齐白石的儿子相熟，我得以到齐先生家里看他作画。

欧阳中石：有一次我在北大，前面上的艾思奇先生的课，上完了，他知道我和齐先生熟了，他说你知道那个齐白石先生的虾子的事情吗？艾思奇先生管虾叫虾子，我说知道，他说我问你个问题，为什么他的虾是透明的。

《我的中国心》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曾子墨【主持人专区】

首播：周六10：05-10：55

重播：周日21：40-2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