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中石哼唱《白帝城》 被奚啸伯相中收为徒弟

核心提示：欧阳中石先生一生师友众多，哲学大师金岳霖、京剧四大须生之一奚啸伯、文化名流张伯驹，甚至大画家齐白石，都曾悉心指导。而欧阳中石先生本人也是当代中国最负盛名的书法家，京剧艺术家和逻辑学大家。别人称他是“大家”，他却说，我没有感觉自己有任何长处，我只是“大家都好”的那个大家，如今86岁的 欧阳中石，依然坚持每周给学生上课，他用逻辑的语言将浸润一生的书法、戏曲、文化感悟，传递给学生，只是每当说起自己师承大家、薪火相传的成就，他的用语总是对上“空负雨露”对下“愧对后人”，自谦之情可见一斑。

凤凰卫视2月15日《我的中国心》，以下为文字实录：

郑浩：欧阳中石先生是当代中国最负盛名的书法家，京剧艺术家和逻辑学大家，在一篇文章里，他是这样写道的，我这一生不值一提，但我的老师却都是当代的“大家”，值得我们永远尊重，永远学习。

的确，欧阳中石先生一生师友众多，哲学大师金岳霖、京剧四大须生之一奚啸伯、文化名流张伯驹，甚至大画家齐白石，都曾悉心指导。

解说：1928年，我出生于山东泰安，这是一个军阀混战的年代，母亲路兴吾应该是我人生中第一位老师，她早年毕业于女子职业学校，因此深明大义，在混乱的年代里，严格要求我们“博学多问”。

1950年，我考入北京辅仁大学哲学系，主修逻辑学专业，此时，新中国刚刚成立，知识分子们对未来充满欣喜和信贷，他们分散在各大高校和科研事业单位，勤勉工作，提携后辈，全国院系调整中，辅仁及清华大学哲学系解散，并入北京大学，于是，北大哲学系集合了汤用彤、冯友兰、金岳霖等60多位大哲学家和近两百名学生，我就是其中之一。

北大哲学系在沙滩红楼上课，学生住在北大三院，来来往往中经常碰到时任北大副校长的汤用彤先生。

欧阳中石（著名学者、书法家）：他可是我们系的教授，可是学校的校长，我们对他无比的尊重，红楼是从南面上楼，进了楼门，再从北面一个木楼梯再下去，再上民主广场，我们刚要下楼，刚要下他上来了，我们一看他，这样走个错身没关系，可是他老先生站那一看，我们要下去他又退下去，他站在楼，上了两三道了，他又下去，站在旁边，用手招呼我们，你们快下来，你说这个时候，一个做学生的见到我们的校长，这个态度我们应当怎么看。

解说：老师对我们教育非要用语言吗？你看看他的形象听听他的讲话就能得到启发，汤用彤学贯中西，博古通今，他1922年在哈佛获得哲学硕士学位，1930年到北大哲学系任教，讲授中国佛教史，印度哲学系，大陆理性主义，英国经验等课程，是唯一一位能讲授中、印、欧，三种不同系统哲学史课程的中国教授。

可他摘心仁厚，纯真朴实，整天穿着一件小棉袍，脚上一双中式布鞋，从相貌和装束上看不出任何痕迹，他是真的学者，大师。

每天早上，我和同学们在北大民主广场吃早点，之后或去上课，或去图书馆，过着一半城里一半城外的生活，条件艰苦，衣服破烂都没有关系，这是人生中最温暖，幸福的一段时光，当时，艾思奇响声讲述辩证唯物注意，历史唯物主义，学生们说他是大哲学家，他回应道，不，我只是一名哲学工作者。

数理逻辑学家胡世华先生，后来调入数学系，但每当握有问题请教时，他总是热情地邀请我到他家里，当面授业。

欧阳中石忆哲学大家 读书时调皮模仿金岳霖

金岳霖是北大哲学系主任，说话慢条斯理，似乎每一句话，每一个用词都经过深思熟虑，一次，我和同学们在操场上模仿老师们讲课的样子。

欧阳中石：我认为我最拿手的一个，就是学金岳霖，周围守着好多同学看着，我学完这个，同学马上说谁谁谁就指出来，我学完金先生了，他们都不表态都面无表情，我心想怎么回事，难道我学的不像吗？我再来一遍，我又来一遍，他们眼都直了，什么也不敢表示，我一看，准有故事，我看他们的眼睛都看我后边，我回头一看，金先生就在后边看着我呢，我说这可糟了，他看了看，看我一眼，回头他走了，我说糟了，把自己最崇拜的老师得罪了。

解说：金岳霖，早年毕业于清华学堂，后来赴美英德法等国游学，1925年底回国后在清华大学创办哲学系，他说自己一辈子只写了三本书，《论道》《知识论》和《逻辑》，这三本书奠定了中国哲学现代化的根基。

一段时间里，我为自己在金先生心中留下的“不良”印象耿耿于怀，每当在过道里碰见他时，我总是绕道而行。

欧阳中石：我看着金先生从这边上楼了，我一看他来了，我上那边上楼，躲着点，有一天躲不过去了，撞上了，我一看不行，我赶紧，金先生，鞠个躬，他走到我跟前站住了，我也只好站着，这样看我，这样看我，我说也不说话，更不敢，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用手指着我，半天没有话，你太调皮了，他就走了。

解说：调皮不是我本来的样子，我谨记母亲教导，不参加任何社会政治活动，整天埋头看书，我最大的爱好有两个，一个是体育，另一个是戏曲，一次，我在学校礼堂演出《将相和》，谢幕时，金岳霖靠近舞台再次冲我说，“欧阳中石，你真调皮”，然后边点头边说，你是真调皮，好好。

欧阳中石：我记得我实习的时候，我在讲课，讲的时候我眼睛看了看窗外，我就给大家，我讲一个问题看着窗外讲的，到了评议会上这人说你那天好像精神不够集中，看着窗外讲，大家否定我这个课有一定缺点，这会儿金先生说不不不，我认为这是他的一个优点，他为什么冲窗外讲，他是把这个思考的路子，放的很远引导我们的思维看到窗外去，去远处的一个远景，所以我认为很好，很好，所以我是深刻理解到，金先生对我是很疼爱的，应当说像看待孩子一样。

解说：1953年我结婚了，妻子张茝京来自山东一户书香世家，此时我的大学生活还未结束，整天在周延半周延，全称判断，特称判断里逻辑概念里周旋，这已经成为我的思维习惯，大学三年级时，一位校外教授被邀请来做讲座，他召集历史系和哲学系的同学共同讨论一个问题，哲学是学什么的？

欧阳中石：我们同学这个背西方的哲学定义，那个背苏联的哲学定义，都来讲，讲好多，他都光笑，光笑，最后请他发言，好，让历史系的你来总结总结，他说今天发言的同学，有几种意见，一种是什么？有一种和他不一样，其他还有等等，这老师说，你最了不起的是这等等，你这一等等把他们都等到里头了，很了不起，但是我什么也听不懂，最后说到底学哲学是学什么的？学聪明的，我们说这老师拿着我们开玩笑，事后一想，越想他这话太深沉了，学了哲学，学了逻辑，对任何一个事物一打眼，宏观、微观、层次、规律都出来了，这一点确实不简单。

解说：1954年，在一批哲学大家的指导下，我毕业了，但是新中国知识分子们的存在状态开始悄然发生变化，1953年俞平伯的《红楼梦研究》受到批判，1954年，胡适思想受到批判，1955年，胡风反革命集团案开始，一系列的思想改造让很多大家们的学术生命几近终结，汤用彤在1954年罹患脑溢血，此后只能写一些小文，金岳霖提出了“逻辑有阶级性”的观点，冯友兰编纂的《哲学史新编》，在学术上的成就始终没能超过解放前的《贞元六书》，但回头来看，我自己能够得到机缘，沐浴他们的春风，很不容易，老一带中国知识分子们的道德文章，学术风范值得纪念。

我自幼喜欢戏曲、京剧、河南梆子、皮影、文明戏，我都喜欢，对京剧尤其着迷，画戏也是我的特长，《薛刚闹花灯》，《霸王别姬》等都能画得惟妙惟肖，戏院听戏，回家画戏，跟着留声机反复练唱学戏，我都乐在其中。

欧阳中石：感觉很有意思，感觉到为什么叫戏？它是假的，戏那个字，那个繁体字这边是个虚假的虚，这边一个干戈的戈，就是假刀假枪，戏就是个假的，要大家很高兴，虽然耍刀耍枪这都假的，演的历史上的事，而这个历史上的事恰好对人们有教育意义，哪是忠臣，哪是奸贼，哪是应当表扬，哪是不好的，很清楚，自己无形之中就受到一种教育。

解说：1930年代，京剧界一片繁荣，诸多流派产生，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荀慧生为首的四大名旦，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奚啸伯为首的四大须生，以及南麒北马关外唐，让京剧殿堂异彩纷呈，新戏不断涌现，唱腔、伴奏不断创新，老百姓对京剧的喜爱达到顶峰。

因为同学的哥哥是戏院经理，我经常得以看名角们的演出，1937年我9岁，在山东泰安岱庙大殿前披挂上阵，一演就是三天，1943年，我在济南上中学，一天去同学家玩时随口哼唱了几句奚啸伯的名段《白帝城》。

欧阳中石：他在里屋正和主人聊天，我们在外边开始唱，唱唱一会他出来，说你唱的什么，其实我唱的就是他唱片上那个，你还会吗？我说会，我又唱一个，他很高兴，等着我教你吧，我心话你是谁，你能教我吗？主人出来说他就叫奚啸伯，我说哎呦，老师来了，他说我要这孩子，很好。

解说：我赶紧肃然整衣，深深鞠了一躬，从此开始了与奚啸伯一生的结缘，我们师徒两人一个在济南，一个在北京，当面学戏的机会不多，只能以书信往来交流，奚师曾多次表示，希望我下海唱戏，但遭到父亲反对，后来，我报考大学，提前跟师傅商量，如果考中就读大学，如果落榜就跟着师傅下海，奚师欣然同意。

《我的中国心》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曾子墨【主持人专区】

首播：周六10：05-10：55

重播：周日21：40-2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