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玄同:人到四十就该死 不死也该枪毙
解说:此时已经是刘半农回京的第五天,入院验血确诊为回归热,是考察途中虱子叮咬传染的。1934年7月14号的下午,刘半农心脏不支去世,这是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消息,对他的家人包括对胡适来说都太突然了。
止庵:刘半农一生好多事都没有做完,他有好多书,比如他的《扬鞭集》它的诗集只有上、中,他的这个中国语法文法讲话也只有上册,他翻译的法国小说集也只有第一册,因为他有好多的,因为他是突然死的嘛,好多事情都没有做完,他最遗憾的就是他科学这方面的著作,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经过任何的整理。
刘育熙:所以他在欧洲啊,29岁去欧洲,回来是34岁,然后回来工作了不到十年,43岁英年早逝。想起我的大伯父真是,这一辈子这么短暂,做出这么多贡献。
曾子墨:在鲁迅《呐喊》自序里有这么一段话,那时偶或来谈心的一个老朋友金心异,携手提的大皮夹放在破桌上,因为怕狗,似乎心房还在怦怦的跳动。书书里的金心异指的就是钱玄同,他和鲁迅是浙江老乡,经常到绍兴会馆找鲁迅以及周作人聊天,邀请他们为《新青年》杂志供稿,鲁迅的《狂人日记》就是这样被钱玄同“催”出来的,很难相信以古文、国学出身的钱玄同竟然在关键时刻成为新文化运动的重要旗手。
解说:将鲁迅推上文坛的钱玄同,与周树人、周作人兄弟相识于日本,1906年倡导反清排满的国学大师章太炎被孙中山接往日本,在小川町的同盟会会刊《民报》编辑部里,章太炎开办了一个国学讲习班,钱玄同和周氏兄弟同门学习。
刘思源(北京鲁迅博物馆副研究员):章太炎的这个东京的弟子群,实际上也有两个圈子,内圈钱玄同、黄侃,像周作人、鲁迅这都是外圈的,到民报社听大课的。
解说:1910年钱玄同从日本早稻田大学学成归国,他先在浙江教育司当了几年的公差,随后又来到了北京,在北京师范大学担任国文系主任,到了1917年钱玄同父亲的门生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学的校长,钱玄同也受邀到北大兼课,这时上海的陈独秀也受聘于北大,《新青年》杂志社将随其北迁。
刘思源:他们就成为同事了,陈独秀办《新青年》他是知道的,那么陈独秀向他约稿也是很自然的事。
解说:1917年2月1号,《新青年》第二卷第六号刊,在醒目的位置上出了钱玄同对于胡适《文学改良刍议》一文的回应,在文章中他对白话文大加赞赏,而将“选学妖孽”和“桐城谬种”确定为新文学革命的对象。
刘思源:当时的旧文学就是两派,一个是林纾的这个唐宋这个桐城派,推崇唐宋八大家的,还有一派是连唐宋八大家都瞧不起的,要(推崇)唐宋以上的,这就是选学派了。
张铁荣(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章太炎就是搞选学的,(钱玄同)他们都跟章太炎起家,然后他为了参加《新青年》,为了鼓吹文学革命,他就不管你那套了。
解说:当时的《新青年》,虽然也算小有名气的文学刊物,但废除古文的主张,毕竟太过离经叛道,而钱玄同的加盟,无疑给陈独秀和胡适的阵营注入了一种特殊的力量。胡适说钱教授是位古文大家,居然对我们提倡通俗新文学,做出积极的反应,实在使我们声势一振。
周维强(《扫雪斋主人钱玄同传》作者):胡适是什么,胡适那个时候是美国留学回来,一个留洋少年,陈独秀呢,他也不是一个名门正徒,他是主要是一种社会的知识分子力量,那么现在有章门弟子,大弟子这么来给他们助阵,他们觉得找到了一个呼应,信心大增。
沈卫威(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章门弟子)他们反了以后,这个力量对社会的影响太大了,为什么?他们最知道旧文学、旧伦理、旧道德,甚至那种旧的体制那一套,他们在那个体制里头,他们一反之后,这种榜样的,反叛的榜样的力量很大。
解说:虽然文学改良的口号并不是出自钱玄同之口,但他对古文的改革主张却更为彻底,当初陈独秀和胡适用古文写出文学革命的理念,钱玄同马上提出了批评,并以白话写信回复。而加入《新青年》不久他更是提出应引用西方的标点符号,将文字竖写改为横写。
周维强:我们古代都是竖着写,从右往左竖着写,那么钱玄同觉得我们两个眼睛是平行的,你的文章是竖着写,等于说这是不合视觉规律。
刘思源:再说你从左至右,你写过的字你手不会碰它,不会把这个字抹了,手稿污了。
解说:在钱玄同看来,这种既科学又方便的书写方式很快便会大行其道,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这个提议即便是《新青年》的同仁们也少有赞同。
周维强:胡适他就觉得,因为他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竖着看,竖着排,竖着看,说这个是小问题,可以先不改。
解说:更让《新青年》的同仁们关心的似乎还是杂志本身的影响力。此时,种种新鲜的思潮言论和他们批判旧学的文章都是处于无人回应的状态。
刘思源:鲁迅曾说《新青年》很寂寞
刘思源:《新青年》当时是很寂寞的,没有人赞成,也没有人反对,这是鲁迅自己说的。
解说:1918年的一天,钱玄同和另一位编辑刘半农在《新青年》编辑部里闲聊,两人来言去语时,一个念头闪过了钱玄同的脑海,不久之后《新青年》上,便上演了一出双簧戏。
沈卫威:钱玄同就化名叫王敬轩,给《新青年》写了一封信,就说白话文如何如何不好。
周维强:然后刘半农化名写了一篇这个对立,对不同意见再做出他的一个正面的一个申辩或者驳斥也好这种文章。
沈卫威:按照我们现在来讲,就是故意要制造一个文化事件,故意要制造一个热点,就是吸引读者的眼球。
解说:一直对新文学静观其变的桐城派代表人物林纾也终于按捺不住行动了起来,然而他却并没有选择与钱玄同等人进行书面辩论。
刘思源:文言文不适合做辩论,一辩论就是左支右绌,搞不过白文,那是肯定的。
刘思源:(林纾)很生气,那么他也写信给,包括写信给蔡元培。
刘思源:说找你家长去,你们都是北大,我找你们校长去,跟校长告状的意思有点。
解说:蔡元培对于林纾的来信做出了礼貌的回复,但行动上却是毫无表现。无奈之下的林纾随意发表了一篇小说《荆生》,在小说中他幻想出一个伟丈夫,将违反纲常的金心异更人痛打了一番。
刘思源:金是钱字边,然后异跟同是反义的,这个影射的是钱玄同。
解说:鲁迅在《呐喊》自序中提到,“金心异”去绍兴会馆找他催稿的时候,《新青年》已经在这场双簧引发的论战后,声名日渐兴隆,旧文学和文言文的势力开始步入衰微。钱玄同无疑是助推这场新文化运动获得决定胜利的一员猛将。
曾子墨:在不少朋友和学生的印象里,钱玄同生性狂狷,治学也不守“家法”作为古文大师章太炎的入室弟子,他却大张旗鼓的宣扬新文化,除了宣导白话文和西式标点,他还着手简化繁体字,编撰中文拼音,还有新式的国民教育教材,章太炎就曾经因为他提倡白话文而戏称他做“叛师”,可是实际上钱玄同的旧学相当了得。
解说:上世纪30年代初期,钱玄同在北大和北师大教授古典音韵学和文字学,来成为古典文学家的顾学颉也在他的班中学习这些旧学经典,他说钱玄同上课时很少带书本,除了粉笔之外身无长物。口讲指划滔滔不绝,随口引证《说文解字”》《尔雅》原原本本,绝无差错。
刘思源:音韵学是一个太专门的学问,要把音韵学讲好,讲的有吸引力,钱玄同是大有本领的。
周维强:胡适还幽默,还能讲点笑话。那么钱玄同呢,他当时讲课都是很严谨、很正经,也不讲笑话,不讲笑话而能把大家吸引住,可见他的魅力。
解说:一次钱玄同罕见的带了一本书来教室,讲课时不停翻弄,下课后顾学颉上前翻看这本所谓的讲义,结果却是一本空白的无字天书。
刘思源:没有讲义,就是随口讲。张中行给他评论是他说钱先生讲的课,如果记录下来就是一篇很好的文章。
周维强:关键是讲自己有所得的东西,我自己有心得的,我有心得我可以编成讲义,我也可以不编成讲义,但假如说按照我们现在统编教材,一门学科都是讲一本教材,你说老师的心得在哪里,这是有问题的。
解说:在当时的北大,学生们都盛传钱玄同的课有“两高”学问高,合格率高,只要是报名上课年底没有不通过的。
周维强:他上课他不点名,他也不看你们有几个人到,他上来就一圈,把这个笔在花名册上一扫,就算你们都到了。
刘思源:完全凭自觉,完全凭就是我讲课得其人而传之。
周维强:不改卷子,反正你们考,只要你们答题了,他有一个章及格,就一敲。
解说:章门弟子黄侃此时也在北大教授国学课程,由于看不惯师弟钱玄同放弃旧学,转而倡导白话文学的做法,便经常在自己的课堂上大骂师弟是背叛师门的“疯子”而恃才傲物的钱玄同脾气也不小,两人一起便经常磕磕碰碰。
刘思源:在一次酒席宴上,当时章太炎也在座,黄侃就摆出大师兄的架子,就说钱疯,尔来前,今天你当着老师的面,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去搞白话文。章太炎没说话,钱玄同说就是要提倡白话文,我就是要骂桐城要骂选学,你怎么样,拂袖而去。
沈从文用“端午吃月饼 中秋吃粽子”形容钱玄同
解说:鲁迅曾说钱玄同“十分的话必说到十二分”。沈从文则用“端午吃月饼,中秋吃粽子”来形容他的特立独行。
周维强:当时在浙江省教育厅工作,他有一天是穿着深服衣来上班,这深服衣就古代的汉服,华夏的汉服啊。他就自己做这个衣服来穿,就是非常极端的一个人。
解说:加入《新青年》之前的钱玄同,绝对称得上是一个顽固的复古派,然而帝制的两次复辟,却使他认识到了复古之不可取,旧思想之不可保留,他马上从复古转向了新文化,开始痛恨一切旧物。
刘思源:痛恨中医,痛恨道教,痛恨京剧,痛恨一切传统的旧的东西,这实际上是新文化也是有一点教训的,包括痛恨我们这个农历,都把它要作为废历。
解说:偏激,好走极端,社会上这些指责新文化运动人物的话,好像就是针对着钱玄同说的。
周维强:他说整个的中国的教育和思想,这些典籍里边所表达的(思想)都是跟现代的民主的、人道的所不相容的,都要去掉它。所以他说这个汉语废掉算了,不用了。以后就拼音文字,拼音化。
解说:1929年5月,春天的北京,这天钱玄同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了孔德学校借读古籍,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在这里遇见了三年未曾见面的鲁迅。
刘思源:鲁迅上这个北京孔德学校看马隅卿,而这个时候,钱玄同已经先在马隅卿的办公室坐着,他们就是不期而遇。
解说:自从鲁迅1926年8月离开北京南下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探亲,两位老友不期而遇,而桌上的一张鲁迅名片引来了钱玄同的话头儿。
周维强:看见这个桌上有鲁迅的名片,上面写着周树人三个字。钱玄同说你还是三个字不是两个字。那么钱玄同的意思就是说,你名片写的是周树人,不是写鲁迅。鲁迅就回应了,他说反正我是肯定三个字的,不用四个字的。
刘思源:这指的是钱玄同啊,因为钱玄同他曾经一度署名“疑古玄同”这用的是四个字的,所以这个钉子给钱玄同碰晕了,钱玄同就走了。
解说:鲁迅在给许广平的信里写到,遇金立因胖滑有加,唠叨如故,时光可惜,默不与谈。少顷则朱山根叩门而入,见我即踟蹰不前,壮极可笑也。信中的金立因指的是钱玄同,而朱山根则是指的顾颉刚。
刘思源:顾颉刚是鲁迅很不喜欢,叫他朱山根,就是红鼻子,顾颉刚学术成就很大,当时是一个学术明星,也是一个学术新星,为胡适和钱玄同所极赏。
周维强:那么鲁迅和顾颉刚素来不和,那么这个因素出现以后,爱屋及乌有这个可能性,在鲁迅看来你们都是一伙的。
刘思源:后来这个通信发表了,两地书上发表了。钱玄同看见了,他就说我唠叨,我是胖了,这没错,但是胖了这不是过错。唠叨我好早就唠叨啊。
解说:鲁迅态度的转变使得钱玄同百思不得其解,而被这个昔日的好友嘲笑为胖滑有加,唠叨如故,则更是让他耿耿于怀。
周维强:钱玄同觉得我是没有变化,变化的是你,那么你变化就变化,那么我们就不来往就算了。
解说:对鲁迅敬而远之。钱玄同与周作人的关系却越走越近。他的学生们都知道,下课后要找先生,最好的去处就是八道湾胡同的苦雨斋。
沈卫威:经常都到周作人家里来,在苦雨斋聊天、吃饭,就是个人的感情比较好。
耿传明:钱玄同、周作人认为他是畏友,也就是说他在有些场合,他可以规劝周作人的,两个人也确实是知心朋友,无话不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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