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雅风:中间有一个证件呢,是我参加过一个国民党的青年战地服务训练班,就是1938年,青年战地服务训练班,这个战地服务训练班的图章是陈立夫,陈立夫我也没有见过面,但是图章是他,他办的,那么一看说这是“变天帐”,你还是希望国民党回来,那么这个问题严重了。
施建平:就是他几个月参加这个战地训练班的事情,是文革中间纠缠他最多的问题,就说他这个时候参加国民党的战地训练班。
解说:1968年,施雅风被关进牛棚,开始只有他一个人,后来,谢自楚也进来了,施雅风的老板沈健也进来了,他们都是造反派眼中的“保施黑干将”,所里的老知历史念旧情,从不主动批斗施雅风,而那些新分配来的年轻人就不一样了,冰川所和沙漠所分成两派,相互攀比着进行批斗。
施建成:造反派也是原来冰川一伙、沙漠一伙,然后之间互相也斗,然后都是比,斗什么呢?就是比看谁对这个“反动学术权威”啊,或者是这些所谓文革前的,这些当权派的这些斗争,谁斗的厉害。
施雅风:当时哪一派都要打倒我,都要打倒我,那么还侮辱人啊,打你啊,叫你“坐飞机”啊,那么批判我呢,我就觉得到了所里来,所里是没有一件事是做对的,都是做错的,比如说泥石流,提出来泥石流要避开为宜,他说这是活命哲学。
解说:施雅风有些绝望,我想,这一辈子白干了,一切都被完全否定了,那时候就想到了死。
施雅风:一个是思想上面,就是很悲观了,一个是时间搞了三年多嘛,社会那么中间,就有一天无人监管了,走来走去都有人跟的,那么在吃过中饭,大家睡中觉的时候,我就偷偷地跑了出来,去跳了黄河。
施建成:那次是给我印象特别深刻,在院子里玩的时候,突然间喊着说是,哎呀,你父亲跳黄河了,看着大家都往黄河边跑,然后呢我也就跟着跑过去,就站在黄河边,就我一个人,别的都离得我比较远,就站在旁边看。
施建平:我们听说了这件事情心里都非常难受,但是当时还有当时的环境,就是说文革中间自杀的人非常多,我们还以为父亲从此回不来了呢。
解说:跳进黄河的一刹那施雅风自己昏过去了,可一阵水漫过之后,他又从水里探出了头,会游泳的施雅风一下子清醒了。我想到了我的母亲、想到了我的家庭、想到了我的事业,觉得不应该死。
施雅风:冒上来以后,头脑是有点清醒,我就觉得不应该,当时不应该死,那么后来漂了一阵呢,漂到沙滩上了,我就站起来了,站起来了,追我的人也到了。
王宗太:他呢总是觉得他的事业还没有完,冰川这些刚搞起来,于是他吧吧噔噔到了段家滩,他就趴到段家滩上面,在上面一身湿呀,在泥里面。
解说:这件事成为了文革期间施雅风遭遇的转折点,军管会特意交代下来不准再批斗施雅风,此后,他虽然还被关押,但批斗会就好多了,不用“坐飞机”,也没人再动手打他。1969年10月,在做了一次深刻检讨之后,施雅风回家了,第二天,他特意和家人到照相馆拍下了这张照片。
巴托拉冰川位于喀喇昆仑山西南侧巴基斯坦境内,是一条极其活跃的冰川,1973年春夏之交,巴托拉冰川融雪洪水爆发,冲毁了刚刚修成通车的中巴喀喇昆仑公路,中巴公路由中国政府援建巴基斯坦修成,被冲垮后巴基斯坦方面希望改道,但中方人员拿不定主意,为此,交通部、对外经济联络部、总后勤部联合发文,要求派出工作组前往巴基斯坦,对巴托拉冰川未来存在状态作出预测,施雅风受命前往。
姚檀栋:就怕冰川如果前进的话,把这个公路就给埋掉了,如果是后退就没问题,当时的任务就是你得预报这个冰川以后它到底是前进还是后退,就干这个事。
崔之久:它很硬,它这个任务比较硬,不像我们,你比如我到贡噶山考察,我写篇文章,谁来追究你啊?没人管你的,这个不行啊,对吧,你得兑现啊,这就比较硬了,一般来说我们是很怕这种任务的。
解说:1974年4月,施雅风带领10多位业务和行政骨干出发了,这一年,他55岁,到了现场,他明白自己面临怎样的一个挑战。巴托拉冰川很长,我在国内还没有遇到过这么长的冰川,这一带的地形异常陡峻,又在异国他乡,由于对现场情况缺乏了解,对于如何完成任务,我也心中没数。
崔之久:那地方很艰苦的,因为后来我到巴基斯坦去考察,回来的时候,从红其拉甫那边回来的,我就路过他工作过那段地方,那是相当艰苦的,它那个冰川已经到公路边上来了,公路就从这穿过去,就在冰川里面穿过去,他就在那干活。
解说:在地形险陡的冰川现场,他和年轻人一样翻山越岭。我们经常清晨5点左右就摸黑起床,冒着刺骨的寒风到冰川气象站进行第一班观测,夜里,有时也打着手电到洪扎河边观测冰川融水和洪峰,考察队住在帐篷里,我的工作环境就是一张小板凳和一个石头垒起来的木箱做的书桌。
姚檀栋:他们去出野外的时候,这个科学家已经去世了,实际上是他当时的很得力的研究骨干叫张祥松,我记得他讲得很清楚的那个例子就是,搞完冰川,从冰川往回走的时候,因为它到喀喇昆仑这个地区,整个地形都很陡峭,所以一不小心,就会把人都掉到悬崖下去,所以他们俩走的时候,张祥松就倒下去了,倒下去以后就打了滚,这就很危险的场景,但是后来人还是保住了,但是相机却掉到悬崖底下去了。
解说:野外工作也有乐趣,对于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施雅风来说,更是如此,他把冰川脚下的简陋账篷比做世外桃源,庆幸自己可以一门心思的钻研业务。对于预报冰川前进,施雅风和考察队的人完全没有经验,他们遍访当地老人,了解此地历史上是否发生过冰川融水引发的洪灾,把队里的年轻人派去地质部门学习测量,配备外语较好的年轻人搜集国外相关文献,还专门找来地球武力专业的年轻人负责数据计算。
崔之久:我印象地面,对于我们来讲等于是,第一次用了很多定量的,它需要定量的,比如说雷达测这个冰川厚度,这以前我们都没人搞过这些东西,估计一下多厚就完了,你那地方不好估计啊,所以他上了这些测厚仪,然后测这个地图,整个你得把它这个图给测出来,它没有图啊,它有小比例尺的,你得测大比例尺图啊,测这个冰川的流速,这都要定量化,我们以前做的工作没到这样程度。
解说:两年考察结束后,他们得出结论,从1975年算起的15年内冰川缓慢前进,之后进入退缩阶段,公路不需要改道,按照当时的币值,这一预测为国家节约了1000万元左右。
姚檀栋:就在当时的那个国民经济总收入的情况下,那是很大很大一笔钱,所以说你等于是给国家省了一大笔的钱,为国家作出贡献,当时预报是这样,到现在冰川还在退缩,所以这是一个很成功的冰川学研究,他科学的例子,也是很成功的冰川学研究的结果为国家需求服务的例子。
解说:这张照片被施雅风命名为“策马扬鞭”,拍摄于施雅风巴托拉冰川考察时期,照片上的施雅风意气风发地骑在一块风化形成的石头上,石头像一匹扬蹄的骏马,给野外工作的施雅风带来了无尽的欢乐。
施雅风质疑李四光观点:我爱我师但更爱真理
解说:李四光是中国着名地质学家,1931年,李四光在庐山考察,之后发表观点,中国东部存在第四纪冰川遗址,后来,李四光的这一观点不断扩充,从庐山延伸到荒山、北京西山、广西、杭州附近等地,认为都发生过第四纪冰川,李四光的这一观点甚至发展成为一个学派。
崔之久:这伙人包括李先生在内,他对现代冰川毫无研究,所以全部问题都出在这,但是因为他是权威,这就是中国社会的特点了,他很权威,而且是树的知名科学家,一个李四光、一个陈景润,树了这两个人,他一到了这个级别吧,你就不太好反他了,真的,这个我能理解,你把他否了等于把树他的人也给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