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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兆武:教学大纲把大学讲师变成“播音员”

2013年08月19日 15:42
来源:凤凰卫视

许戈辉:钱学森有一个著名的“钱学森之问”就是说我们如今的大学,为什么培养不出大师级的人才,创造型的人才,您这样通过自己求学的历程,现在这样来分析,您觉得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何兆武:我们那时候我觉得跟现在有个最大不同的点,特点,就是那时候老师随便你教什么,随便你讲什么,没有太限制,现在就是有一个教学大纲,实际上教师就便成了播音员了,是不是?按照教学大纲,你照着读,我觉得如果要是这样的话,那何必找教师,不如找个播音员,那不是更好,是不是,而且也可以省钱,只要一个教师,全国一个教师就够了,在这个电台上一广播。

许戈辉:大家都读电视大学就行了。

何兆武:对对,大家弄个电视机在这儿听,那不就完了吗?恰好,我们想听的是教师发挥自己的这个见解,比如张奚若先生的课,张奚若先生上课非常有意思,他是谈天的形式,谈闲天的形式,并不是一二三四,ABCD那么讲。他是随时临场发挥,比如说那时候也流行的是“蒋委员长万岁”,叫这个口号“蒋委员长万岁”,他说现在都是民国了,怎么还叫万岁呀,万岁是皇上才叫万岁,到了民国的总统,总统都一任几年你就下去,你怎么万岁呢?这些东西,你教科书上没有的,这是他临场发挥,刘文典先生教《庄子》,讲《庄子》,他讲着讲着,自己也非常之动感情,好像自己也,自己的这个身心也投入到那个讲《庄子》里面,讲着钢着,然后自己赞美自己,他说呀,讲《庄子》讲得这么好,庄子都没我讲得好,庄子都没有他讲得好。

许戈辉:所以那个时候,老师恩的性格,老师们的那种人格魅力。

何兆武:对,个性。

许戈辉:对,也是对学生影响至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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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戈辉:我了解到您最后那个研究生没有毕业。

何兆武:没毕业。

许戈辉:没毕业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太自由散漫了呀?

何兆武:不是,我本来是想啊,1946年的上学期就交那篇论文,因为研究生要交篇论文,交一篇论文以后,通过答辩毕业,我应该是1946年研究生毕业,可是1945年年底就罢课了,这一罢课呀,整个学校瘫痪了就,没有人管事。

许戈辉:是。

何兆武:所以我到了下个学期也没法写论文,也没法毕业,我就只想着跟着这个学校回到北京以后,再补这篇论文。

许戈辉:虽然一心想完成学业,但直到1946年5月的西南联大宣告结束,何兆武的这篇毕业论文也没能补上,于是没有拿到西南联大研究生的一纸毕业证书,成为了何老人生中最大的遗憾之一。究其原因,何老告诉我说,大时抗战刚刚结束,解放战争又随即爆发,1946年,他和同学们一路颠沛流离,从昆明辗转上海,本想继续跟随学校回到北京,却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二姐从台湾发来的电报,告知母亲病重,他不得不前往台湾,在台湾滞留半年之后,1947年春天,他才和母亲回到湖南老家。那时国共内战早已蔓延全国,一心想回学校交论文的何兆武,只得留在老家教书,直到1949年,他才重返阔别了十二年的北京城。

何兆武:后来我们,我在湖南老家是和平解放的,解放了过想还回来拿个毕业文凭吧,我就又回到北京,那时候我的妹妹和妹夫,他们也是西南联大的学生,早就去了延安了,后来1949年嘛,当然又联系上了,联系上了,我就回北京,就见到他们,他们在华北人民革命大学,他们就跟我说,不要回去念了,念了那个都没有用,资产阶级的玩意念了有什么用啊,他说呀,到这个华北人民革命大学来,华北人民革命大学分两部,第一部分是本科,本科招的都是高中的学生,什么十六七岁,十七八岁的学生,三个月毕业。

许戈辉:三个月本科就毕业了?

何兆武:是什么,学的很简单,一个是党的政策、党的理论还有什么,还有思想改造,就是叫树立革命人生观,那个很容易,很快就毕业,还有一部分叫做政治研究院,政治研究院招的学生都是什么呢?都是年纪大的,都是在旧社会工作过的,有些在旧社会工作过的人,在新社会还是可以照样工作,比如说我是数学教师,还是照样能教数学,所以你们来思想改造一下就可以,换一换脑筋。

许戈辉:然后就可以上新的岗位上了。

何兆武:西方叫做洗脑,其实就是换换脑筋,就是为人民服务,你们从前是为资产阶级服务,现在为人民服务,可是你,你比如数学教师,那不还是一样的嘛。其中要改动多的嘛,就是文史要改动得多一点。

许戈辉:对,我觉得您可能面临的挑战大一点。

何兆武:对对对。

许戈辉:您看您这个文史。

何兆武:不过我们去学的半年呢,前三个月跟那个本科生学的一样,也是什么这个新民主主义,也是这个政策,土改政策什么这些东西,后三个月就是思想改造,就是你做思想检讨,检讨你这个资产阶级思想,我是资产阶级的人生观,一般都是追求名利,那么现在要改造,要全心全意为人民,什么这个,就是写自我检讨等于,思想研讨。

许戈辉:您也都写了吗?

何兆武:每个人都写这是毕业必修的,写了以后要全班通过,但有的人就是一次通过,可是有的人四次五次得通不过。

许戈辉:您呢,您是一次通过的吗,思想检讨?

何兆武:我都不记得几次通过的了,不过那主要我们是个人主义,就是总是,我喜欢自由散漫,就是个人主义。

许戈辉:这问题很严重自由散漫。

何兆武:这是很严重的,你不服从革命的组织纪律,我是从来什么组织都不参加,不但是政治组织不参加,连那个什么篮球队、歌咏队了,我都不参加,因为我喜欢自由散漫,一到了,你既然参加了嘛,就要服从人家的这个规定的纪律。

许戈辉:那在革命大学里您必须服从组织。

何兆武:对对对,那当然,那就整天什么,所以那就是一个思想的适应过程。

许戈辉:这个转弯容易吗,不太容易吧。

何兆武:也不太难,反正你,那你就只能够,开头只能勉强啊,后来也习惯了。

许戈辉:我听说您翻译罗素的《西方哲学史》的时候,您都不知道这是毛主席派下来的任务。

何兆武:对,不知道,幸亏不知道,那要知道了可就麻烦了。那比如说给我戴反革命的帽子的时候,那我也不反对,我就是反革命嘛。

许戈辉:那您为什么还说过,说江青应该写一部回忆录呢?

何兆武:对,江青应该写,那多少事情她都知道的。这一点呢,我觉得我们应该放松一点,你看那个二战以后,德国包括日本的。

[责任编辑:刘子源] 标签:何兆武 上学记 西南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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