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生年代》：微明的光线平滑安静地照耀少年伤痛

核心提示：很多年后你用微明的一种光线照进去，年少时的阴影就出来了，被呼招回来，像招魂般的出现，那里面的伤口，那里面的忌讳，那里面隐隐让人作痛的东西，都被这样的光线，平静的，光滑的，很明亮的照耀着，就像女学生穿的白校服裙一样，这就是《卵生年代》的味道。

凤凰卫视9月4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很多小说家，或者很多作家他们大概都会描写一些少年时代的生活，童年时候的记忆，那么在那样的生活，那样的记忆里面，不一定总是那么愉快，那么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彩耀目，而是充满了许多难以言喻的，细细微微了一些的伤痛窗口，很可能是小时候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坏事，或者是触碰到了一些，你觉得长大之后会成为许多人童年阴影的一些的禁忌，那样的状态该怎么写他才好？这样的一些记忆有时候我们会忘记，摆在过去暗箱里面就算了，除非有光线去照耀他，而这样的光线必然就像是某个安静的下午，房间里面没有什么风，不通风，但是这个干净透亮的玻璃照进来的一束光线，这样的光线在空气中映照出了一些飞舞的灰尘，这些灰尘飞舞的相当缓慢，因为没有什么气流在里面。

由于他的慢动作，更显得这样的光好像是静止的，好像是不动的，这样的一个下午，这样的一个房间，这样的一种光线，他的氛围好像能够照出一些阴暗的角落，一些封尘的记忆，但是又好像把你跟这个过去隔开了一重，这一重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因为他太安静了，他又有点朦胧，他不是那么清晰，尽管他非常的透明。

那么这样一种状态，这样的一种质感，就是我在今天要给大家介绍这本小说集《卵生年代》里面看到的质感，他的作者龚万辉，是这几年非常受到瞩目的一位马来西亚华人作家，他写小说也像其他的马来西亚的华人作家一样尝试各式各样的文类的创作，同时他还画插画，画漫画，他今天甚至主要是以插图插画漫画为生，有时候也会教美术。

在台湾是非常有欢迎的一个新生代的一个创作者，那么他的这本小说集《卵生年代》，《卵生年代》其实是他的一个譬喻，用来谈的主要就是，我刚刚描述的一个人的少年或者是童年的那样的阶段，仿佛一个人的卵生的一个年代一样。

刚刚我说的那种质感，在他开头的第一篇折光就已经看得出来，折光这个小说指的就是有这么一个年轻人，他去学校里面义务，要学生义务去帮人家忙，他们主要去帮一些老人家，不能自理的人帮他们剪头发，但是他居然被派出了有这么一个女孩，是个植物人，因为在海滩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瘫痪在床，醒不过来，他去帮他剪头发，在这个篇，就只是很简单的帮这么一个小女孩剪头发的故事里面，我们这位男主角，他慢慢的慢慢的就触碰到了很多的青少年都有过的某种的情欲的启蒙，由于这个小女孩，她尽管瘦弱，但看到她的乳房还是微微凸起。

衣领敞开，然后躺在床上面，你帮她剪头发，帮她洗去发丝的时候，那些水沿着她的耳朵慢慢慢慢的流到了，经过她的脖子流到他的胸口，然后这个时候，我们的主角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那个女孩的衣领，小似的手就是这位主角，隐没在棉也的衣服之下，让他感受到一种令人微颤的微热，然后在这个时候，他站在她身后，在镜子之中看见了棉也张开的双眼，忽然她张开眼，仿佛看着他，或者更像是穿透他的身体，看去他身后更远的地方。

好像我们这个偷偷的去摸这个植物人女孩胸部的这个主角，并不存在一样，这种眼光，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光线，他那么安静缓慢，但是有穿透力，能够穿透一切，而人在其中都是会被穿透的，就像玻璃一样，仿佛不存在似的，就像这个小说集里面，我们还看到其他的关于消失的，这种被光线穿透而消失的一些人物的形象。

例如1988年消失的黑白猫，在这里面则是一个人回到他已经被拆迁的小学，想起他小学的经历，他小学的同学，有这么一个女同学，跟他当时在小学里面无意中开始喂养的流浪猫，同时出现又同时消失了，这个小女孩，他这个小学同学经历了什么事，原来她被他们的老师性侵犯过，但是这个小女孩当时肯定也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也觉得无所谓，甚至说不定已经开始成熟到觉得，这原来也挺享受的。

这样的一个过去的小学里面发生过的一个，知道小学同学被人性骚扰，被老师性骚扰的这么经历，本来该是一个多让人记忆深刻，揪心难过的事，但是在龚万辉的这一次的小说集里面，我看到了他以前的小说所不容易见到的那种质感，怎么讲？他以前的小说是一种文字上华丽到有点像骆以军，人家就说他像台湾的骆以军，有那骆腔，但在这部小说集里面，他把文字的调子降低了，然后用一种非常有节制的，有耐心的缓缓的节奏去经营他的每一篇小说。

就像我刚才说的1988年消失的黑白猫一样，在这篇小说里面，他犹犹豫豫的还要写到那个年代的小学生都会干的事，比如说准备一本纪念册，像是仪式的要留下彼此相识的痕迹，同学们会在班上传递各自的纪念册，收集着每个人的字迹，这里面，这些纸页都是粉色的，还有香香的味道，然而谁都未曾真正体会离愁，那些祝福或励志的语句大多是从各处抄来的，比如说忍一时风平浪静，又比如说万里长城万里长，鼓起勇气走完他。

那么这些都像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为了写纪念册写强有的感慨，但是那些童年少年真正的感慨，却是那个时候你没办法用文字去把握，直到很多年后你用这样的微明的一种光线照进去，他们就出来了，被呼招回来，像招魂般的出现，那里面的伤口，那里面的忌讳，那里面隐隐让人作痛的东西，都被这样的光线，也不能说是安慰抚平，只是平静的，光滑的，很明亮的照耀着，就像女学生穿的白校服裙一样，这就是《卵生年代》的味道。

《开卷八分钟》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梁文道【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至周五17：05-17：15

重播时间：周二至周六00：25-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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