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平：《大河尽头》

2012年06月09日 10:58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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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作家李永平，1947年生于英属婆罗洲沙捞越邦古晋市。台湾大学外文系毕业后，留系担任助教，并任《中外文学》杂志执行编辑。后赴美深造，获美国纽约州立大学比较文学硕士、圣路易华盛顿大学比较文学博士。曾先后任教台湾中山大学、东吴大学、东华大学。 著有《婆罗洲之子》《拉子妇》《吉陵春秋》《海东青：台北的一则寓言》《朱鸰漫游仙境》《雨雪霏霏：婆罗洲童年记事》，并有译作《大河湾》《幽黯国度》《纸牌的秘密》《道德剧》《尽得其妙：如何读西方正典》《布鲁克林的纳善先生》等。

凤凰卫视6月8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小说如果有一些很丰富的细节，这些细节甚至能够把读者带进一个他不能进去的世界，甚至世间上根本不可能存在，或者以人类感官来讲，无法探索到的世界。例如说在《大河尽头》这部小说里面，李永平其实用了一个非常古典的写实主义的结构，其实整个故事线索非常清晰的写法，来写这部探险历奇成长小说。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加入进了大量的充满魔幻色彩的情节进去，这些情节有时候是以回忆的方式出现，有时候是以睡梦的方式出现，有时候就是直接撞鬼了。里面比如说有这么一个人称小圣母的小女孩，12岁的女孩，永远抱着一个芭比娃娃，她是个原住民，她怀孕了，怀的是个神父给她生的一个小孩，但是神父告诉她说你这个是小耶稣，他第二次降临。这个小女孩之后投河自尽，鬼魂般的回来缠着我们这个男主角一路走，总在河的对岸，向他招手，古晋来的小客人，永，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然后他又会看到一个扎着红辫子的原住民的少女，在各个部族之间总是跟他一面而过，对着他微笑，噗嗤一笑就跑了去。

又或者是一些神出鬼没的一些原住民的青年，然后还有什么样奇奇怪怪的事情呢？例如说我昨天节目完的时候，那一小段雨林的描写。那其实只是李永平的牛刀小试，他写雨林，不只是写雨林的形状、颜色，他甚至声音都写出来，写到了一个就是我们耳朵听不到的地步。他写雨林中鸟兽的叫声，他写雨林中的河流，所有不同的鸟类，它们各有地盘，于是就成了你坐船的这个船的领航鸟，因为你经过一段河汊，这个就有不同的鸟轮流在旁边飞舞，仿佛在告诉你在往哪走，它们在叫。

树林中的猿猴求偶的叫声，呼唤儿子的叫声。树林中某处深处猛兽在捕猎一个猎物，那个猎物死前最后发出的婉转的、无力的、哀叹的声音。还有他写道了，露珠慢慢的从八、九层楼高的树顶慢慢、慢慢的往下坠，掉了一整天才掉到地上噼啪散开的声音。

他写腐烂的泥土之中，细菌怎么样在分解树叶的那种细细碎碎的声音。这你要用什么样的汉字来写这样的听不见的声音呢？他在找这样的汉字。

当然还有很多的奇观，对不对。比如说里面有一些很真实的细节，但是被他描写的如此的淫荡跟亵渎，例如说这里面我提过的一个聪明的大好人，一个白人，一个老好人，律师，小孩都喜欢他，原来他也学当地土人，做了巴郎手术。什么叫巴郎呢？就是当地原住民达雅人的男人在一定年纪的时候，会在龟头处，有一个专门的师傅，他们叫龟头师，拿针横着刺穿你的阳具，然后再用针细细雕琢那个洞口，把它雕的完美。你要忍痛，这个忍痛是精神修炼。接下来，拿一根管子穿进你的阳具，固定在里面，等它不腐烂之后，固定在那。这个东西干吗？据说它能够增加女性的快感，交媾时的快感。平常是他们炫耀的工具。这个穿进去管状的两端，你可以悬吊一些东西，比如说猪的牙齿，比如说鹦鹉的羽毛。我们刚刚说的这位好人白人叔叔他挂了什么东西？记不记得我说过，他有娈童的癖好，他居然挂了一个十字架。

这里面我们还看到，人类怎么样羞辱这个世界上除了亚马逊河之外最伟大的原始雨林，世界第三大岛。日本人在里面派军占领过这边，现在又来伐木，砍伐雨林，然后人类深入这个雨林世界，但是暴雨一来全部都遭到报复。比如一个华人的村落被摧毁了，这华人正要拜神，因为这是华人的鬼月，他们要在鬼月的15号鬼门大开那一天，这个荷兰妇女要带着她这个华人小侄子永，登上圣山，然后去见证鬼魂返乡。在这个过程中看到暴雨冲下来，华人正在烧香祭拜，养那种传统华男爱养的大猪公，把那个猪养的白白胖胖，像座小肉山一样。这大浪一来，这个猪躺在供桌上，被山洪漂荡。然后这里面就看到这个大猪，只管呲着两排大白牙，脸上带着一抹暧昧古怪的笑意。然后我们还看到什么呢？还看到这个树上被冲走下来，有一具白人的尸体，被高高挂在离河十米高的栎树上面，这个尸体头发半秃，脑门特高，腰上有一个啤酒瓶，脸上也带着一抹暧昧古怪的笑意，不知从事何种淫色的异乡人，睡梦中触不及防，连衣服没来得及穿上身，整个人就被大水冲走，如今在树上悬挂了两天，他那条苍白、浮肿、姹紫嫣红、布满叮包，艳阳下金毛闪闪的六尺之具早就爬满各种虫蚁，腋下、胯间红疹斑斑，吸附着十来只拇指般大，肥嘟嘟、通体绯红的水蛭，满树嘤嘤嗡嗡，连上千只红头颅、大眼珠的婆罗洲丛林苍蝇密密匝匝的拱卫王者一般，飞绕着树上吊挂的死人。

没错，这树大量的尸体。有一些莫名其妙在河上漂流的，被荒废掉的房屋里面死了四个爪哇女人，还有一只游，在跟客人说欢迎你、欢迎你，我肚子饿的一只会懂人话的鹦鹉。然后这里面的这些所有奇怪的景象，最奇特莫过于书的结尾处，这没有血亲关系的姑侄俩终于登上山顶了，然后看到了无数的无人驾驶的空船，传说中的亡林之船，驶向河的源头处，来到这片石头山，而在石头山上，这个荷兰小姐38岁的，不能够再生育，被一万多个日军凌辱过的荷兰女人要跟这15岁的华人小孩完成她最后一件任务，就要把他重新生出来一遍，到底她怎么样把他重新生出来一遍，大家可以自己看一看。

《开卷八分钟》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梁文道 【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至周五 17:05-17:15

重播时间：周二至周六 00:25-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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