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舟：我在语文课一直都是很分裂的

2012年03月02日 10:30
来源：凤凰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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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方舟 我在语文课一直都是很分裂的

陈晓楠：雪化了是什么？这是一道小学生的语文试题，一个孩子填的是春天，可是他的答案却换来一个大大的红叉，因为标准答案是水。还有另外一个例子是，题目是三国时最聪明的人是谁？一个孩子的答案是孔明，但仍然是错误的，因为标准答案是诸葛亮。

当下的语文教育不仅仅让孩子们觉得有点委屈，也让很多大人感到困惑，作家余华在看完一名教师针对他选入课本的那篇《十八岁出门远行》，所做的教案的时候，不无自嘲地说，分析得非常好，可是让我考试的话肯定不及格。在语文大踏步迈步新世纪的同时，其实也仍然面临着很多的问题。

蒋方舟：昨天晚上我就熬夜就写了一些，然后写一篇我打算以后用，我就先把原来的那个然后我又加了两千多字，然后发给他，因为他说试刊用旧稿子就行了。

解说：生于1989年的蒋方舟，如今已经考入了清华大学，同时也有着长达十几年的写作经历，在她的记忆里，课堂上的语文教育并不那么美好。

蒋方舟：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必须读很多，你一看你就知道烂的文章，甚至你不需要是一个作家，你就知道烂的文章，就比如说，因为印象很深刻，什么《荔枝蜜》什么之类的。当然是老前辈写的，但是你一看你就知道，那个用文学水准来批判是一无是处的，然后当时是你本身写东西，所以你那种愤怒又是加倍，然后当你还被要求去夸他体现的是思想的深邃的时候，那个时候就很痛苦，所以我记忆中，我在语文课一直都是很分裂的。

陈村（作家）：你做广告一样，一个公告老给你宣传我什么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到最后你厌恶了，你反而对它恨或者你反而不喜欢，就像鲁迅被多人不喜欢，我就说老师老是拿鲁迅去考学生。

严凌君：就是我们一个很好的文本在这里，但是我们用解读它的方式是一切拆散琉璃宝塔，是尸体解剖式的，把一篇文章本来是有血有肉的东西，没有浑然地教给学生，传递那种美感，而是把它解剖为主题思想、中心思想、段落大意、写作技巧，这样支离破碎的东西，最后学生看到的就是语文的片段，没办法综合起来变成一个好的东西，而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就是为了考试啊。

解说：忘时忘物忘我，高三拼了，这是北京师大附中高三年级，张贴在黑板上方一句醒目的标语，类似的词句同样也会出现在全国各地的学校里，作为一门基础学科，考试是语文始终无法跨越的藩篱，语文所面临的问题，也远远不是一套新课本所能解决的。

王周生：我们绕不过这条轨道，因为你高考是这个轨道小学接初中，初中接高中，这条轨道已经接好了，你老师要想搞另类教另外一套，那么你这个火车就要翻车。

陈村：我女儿小时候老师让她造句，造一个活泼，那么她就造出了一句句子，我看了以后觉得非常好，她就说小鱼游过去了，水很活泼，那么大多数的人都说鱼很活泼，鱼很活泼人家已经说过了，每个人都说鱼很活泼，用不着你说，它不是死鱼就是活泼了，但是她说水也很活泼，我觉得这说的非常好，有点像诗了，但是我当时还是画蛇添足，还是跟她说了一句，如果你考试测验不要这样写。

于漪：就是说你作为一个语文教师的话，如果是停留在一个我应考，我只是一个工具的话，实际上就扼杀了这种、这些经典文章的鲜活的生命力。

解说：江苏甪直作文博物馆的馆长冯斌，曾经也是一名语文老师，可十年前他却毅然辞职，转而专注于作文培训，因为二十多年语文老师的经历，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这条道路上的艰辛与无奈。

冯斌（语文教材收藏者）：现在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反思，就作为一个语文老师，作为我曾经的同事，他们目前还在执教，还有更多的新的语文老师，他们可能重复我的梦想也重复我的苦恼，更多的他们不知道路的头在哪里。我是在教了二十多年之后，我自己逃离了，我出来了，我不愿意再往前走，因为我看不到头或者说我看得到头，我知道这就是一条死路。

李晓阳：我相信好多一线的老师都在做这种努力，但是最主要的是你个人的努力无法抵抗一个制度，尤其一种考试制度，它所设定的这个大的环境，你是无法抵抗的，就是你的这种引导，你的这种反抗，可能从个体上来讲它很有用。比如说有一些个别的同学，你辅导他会因此会有大的改观，但是从一个面上来讲的话这是非常难的。

解说：2008年，网络上一篇名为《80后作文必杀句》的帖子，引来了众多同龄人的围观，文中戏谑性地列举了一些那时作文的常用句式，这些熟悉的句式承载着孩提时的80后，集体的语文记忆，这些大多已经脱离学校的同龄人，在会心一笑之后开始反思，是什么让天南海北、数以万计的他们拥有如此相同的记忆。

李晓阳：比如说我记得我在小学，应该是在四五年级吧，我写作文的时候经常会喜欢用一句话，就是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的吹拂下，然后我们怎么怎么怎么样，经常会，我记得我至少在好几篇文章里面用过。应该来讲这个不是我真实的一个表达，但是这种有点虚假的表达，它没有受到阻止，老师至少是没有阻止，然后我的父母也没有阻止，甚至这类似的这一类话说了以后，他们反而觉得好像是你的智力比较超常的一个表现。

蒋方舟：我记得我初中的时候，然后那个时候，每一周都要交一篇作文，但那个时候我在《南方都市报》写专栏，我根本没有时间写，就是没有时间写作文，所以我每一周的那个作文的布置，我就把我可能这一周写在专栏里面，我觉得最好的一篇，然后我就交上去。然后我一直连续四年，获得我们班作文最低分，就一直都是60到65分，老师给我就是及格分数，我一直都保持我们班作文的最低分。

解说：虽然得不到老师的认可，蒋方舟还是凭借写作特长，被清华大学降分录取，但更多的学子们却必须在这条狭窄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立正，稍息。好，请十一班代表做国旗下讲话。

演讲：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只为记住青春》，那么青春是什么呢？我觉得青春是《背影》里面，父亲交给我的那袋橘子，或许你现在的青春，就像文章里面散落在桌子上的橘子一样，父母有时候会说它缺少条理，目标诡异，动机不纯，但是不管你的橘子是散落还是整齐，它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生来就有的，它是父母给的。当我们批判现行教育体制的时候，当我们粪土着百分之四点四的CPI的时候，当我们愤青着钓鱼岛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更是国家的发展和进步。我们的青春是否也应该像手里的橘子，看到它就想到我们的父母，也想到我们脚下的土地。

陈晓楠：从上个世纪80年代语文的回归和解放开始，又一代的孩子们就这样成长了起来，在他们身上我们看到的是难得的自信和从容，他们是语文的结果同时也是语文的未来。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在语文当中成长，语文也伴随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成熟和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