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内容:张光斗(清华大学教授):他们没有想到,库区一百万老百姓,解放后五十年了,因为说将来三峡工程要建,所以国家说,不许投资,不许建设,将来要淹的。所以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呢,你自己去看去,还不如解放初期。
凤凰卫视6月10日《凤凰大视野》,以下为文字实录:
陈晓楠:三峡工程历经几代人的谋划建设,而今“自然三峡”大改其面,“工程三峡”初显身手。山川河流无法言说,而那一百余万的三峡移民和他们的子孙后代,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个立场各异,利益不同,素质参差。
而今,三峡移民搬迁任务已了,一面有加大扶持力度,兑现安稳致富承诺之议,一面有淡化移民身份,减少依赖思想之声。历史留下的“包袱”与现实待行的约定,究竟如何了却。让我们又问三峡,移民们是否安康,是否富足。
解说:三峡工程是世界历史上造成移民人数最多的单一工程,其难度之大,复杂性之高,影响之深远。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2010年的4月,凤凰摄制组几经辗转,找到了曾被称为移民第一人的徐继波,他现在是上海崇明一家工厂里的临时工。
徐继波(三峡移民):我主要就是干什么东西呢,我就是,这个也是一种喷头,喷枪的喷头,这种喷头因为它比较复杂,所以精确度要求很高,所以就在这个数控车床上做。这些产品都是我做的,这个又是一种型号了。工资在我们岛上来说不是很多,就是说我们,因为我们这个是计件的。
杨锦麟:哦,计件的。
徐继波:就是说你做多少,算多少。
杨锦麟:算多少,这样子。
徐继波:这样平均下来,一个月也就一千多块钱吧。
解说:时间回到2000年的8月17日,一艘顺江而下的巨轮,停靠在上海崇明码头。这是三峡工程启动后,搭载第一批离乡者的移民船。徐继波则是当时第一个走下船的人,他身材矮小,手里捧着一株盆栽。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国人瞩目的外迁第一人。
徐继波:这个就是我2000年过来的时候,我们是移民2000年不是试点移民吗,我们过来的时候,我是2001年4月份到这个厂里来的,是这个老板打电话叫我到这个厂里来。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我什么东西都不懂,然后我就学了一个专用车床,我就这几年下来,一直就在这个厂打工来着。
解说:在正式移民前,徐继波曾经来过一次上海。那也是政府组织民众来崇明考察移民环境,那时候的崇明岛虽然归属上海,但并不怎么发达,交通也十分不方便,到上海市区还需要坐轮渡,去一次也得花上半天的时间,究竟是否要报名移民,徐继波犹豫了。
徐继波:那个时候我在家里整整,也就是说躺在床上,差不多思考了三天吧,后来我想算了,走一走吧。如果说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可以不去,如果说我们为了下一代,出去总比在山区好。作为我本人也是这样想,给孩子一个发展的机会。它毕竟这个,上海来讲的话它的起步跟我们这个原来我们老家重庆的起步,肯定是不一样的。
解说:当时的徐继波考虑的是自己和家人的生计,从祖祖辈辈生活的天府之国,迁徙到上海的远郊,从靠天吃饭一步迈向进城务工,会不会无所适从。徐继波个体的抉择,关系到家人的未来。
而事实上为了建设三峡水库,大量外迁人口,在设计上马之前,在高层就已经激烈争论,为了一座水利工程,淹没大量农田,迁走世代在其上耕种的人们,这一动作究竟是不是舍本逐末。
李锐(前中组部常务副部长):侯学煜这是已经去世了。他讲呢,淹没区19个县的42万亩耕地,都是富饶的平坝地,平坝地只占19个县的4%,其他都是山林丘陵。
解说: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大坝修建前的数据统计,受三峡工程回水影响的水库淹没区,和移民安置涉及的库区土地,幅员面积5.4万平方公里。当时的总人口1434万人,而其中的农业人口就占到了1296万人。毫无疑问,三峡工程的修建,将对川中的农业生产形成巨大影响。
而在二十年后,互联网上更是发出良田荒芜,天府之国就此没落的慨叹。但是,这一观点,并不为所有人认同,也有不少学者认为,三峡库区地质环境复杂,生态脆弱,发展农业靠天吃饭,日子并不好过。
张光斗(清华大学教授):他们没有想到,库区一百万老百姓,解放以后五十年了,因为将来三峡工程要建的,所以国家说,不许投资,不许建设。将来要淹的,所以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呢,你自己去看去,还不如解放初期。
汪啸风(国务院三峡建委办公室原主任):如果你我是一个移民的话,也清楚迟早得搬,但是现在老是不搬,他是上下不安的,心情是不稳的。所以我说过搬得出是稳得住的前提,当然我要继续说,稳得住是逐步能致富的前提。它也应当有一个发展的社会稳定环境,才能够实现移民逐步能致富。
解说:不管争论几何,三峡上马的最终决定下达之后,移民很快开始了,在上百万的移民中,很大一部分是就地后撤,避开水库蓄水后将被淹没的故土。但是一些通过后撤无法解决的移民,就要向异地外迁。
作为第一批报名外迁的积极移民,徐继波也要走了,但是临行前,他仍有太多无法割舍,老家的兄弟姐妹八人中,只有徐继波一人的房子在淹没区,也只有他一户需要远走。
徐继波:就是当时这种情况想起来的话,原来外迁出门的这个信心啊,突然就是说如果能不走的话,也愿意留下来。
解说:十年的移民路,十年的奋斗路。被称为移民第一人的徐继波,并没有过人的精明和格外的幸运,他在崇明种过地,卖过菜,当过护路工,现在是一家工厂的技工,而他的妻子,也在附近的一个小区里担任保洁员,夫妻二人目前的收入不到三千元。
但这里也有他们想象不到的惊喜,一年多以前,他们的移民安置房被拆迁,徐继波用补偿款,一口气买下附近两套房子,随着房价的猛涨,徐继波也颇为意外地成为了“有产阶级”昔日的三峡移民已经作为上海市民,享受到了城市发展的红利。
徐继波:认识我们的人,了解我们的人,说我们是三峡移民移到这里来的,不认识的,不了解的,他说我们是外地人。我听到这句话,我很不高兴。我记得有一次,我听到这句话以后,我跟他对话以后,我掏出我的身份证,我说你看看,我是标标准准的上海崇明人,也就是说在上海崇明岛这个地盘上,也有我徐继波的一块天地。
解说:这些年来,作为积极移民的代表,徐继波曾经多次受到表彰和奖励,政府对他一家屡有照顾,而他也曾作为2007年的三峡移民先进个人,受三峡建委的邀请到北京出席会议。时任三峡办主任的汪啸风曾经问他,过得怎么样。徐继波回答说,我们已经迁出了,稳住了,但致富还有个过程。
汪啸风:所以现在我们也实施了一套措施,来解决这些问题。包括着合理补偿,后期扶持,加大移民培训,保证移民充分就业,加大对口支援的力度,加速发展快取经济社会的发展。这些方面都有一系列的部署,国务院考虑得非常周到,在这一方面。
解说:徐继波至今仍记得,十一年前在崇明走下移民船时,手捧的那株盆栽,那是从老家带来的一株黄桷树。三年之后,树已枯死,但那句老话没变,树挪死,人挪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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