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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纪新 王纪言 王纪行 王纪红:母亲 我们永远怀念您

2011年12月02日 14:20
来源:凤凰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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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走了,离我们而去,永远地走了。从今年8月30日不慎跌倒,摔断大腿,卧床,辗转病榻91天,她抗争着,生命顽强地挣扎着,终于抵不住那心肺疾病的连续袭击。她倒下了,睡去了,永远地睡着了。亲爱的妈妈,你太累了!顽强地奋斗了近一个世纪,你安睡吧!亲爱的妈妈,做儿女的再也感受不到你身体的温暖,你手掌的温润,再也看不到你那美丽的、明亮的、慈爱的、睿智的眼睛。

1913年7月,母亲生于奉天(沈阳)。母亲小时候小名“小二”,后为长久,改为“小久”。上小学父亲起大名“周冠英”。参加革命后,自己改名为“周急”。“多少事,从来急”,干革命,求解放,就要急,慢了不行。再后,改为“周吉”,沿用至今。

母亲的家境出奇之苦,用“悲惨”二字形容不为过。姥姥生了十二个孩子,夭的夭,亡的亡,竟只剩她一个。最惨的是母亲的姐姐,活到16岁,因肺痨而死去。姥姥说,母亲属牛,犄角尖,把上边下边的都顶死了,改属兔吧。以后母亲就属兔了,成了1915年生人。

姥爷靠教私塾和当收发的少许收入维持家庭,姥姥靠给人缝补浆洗衣服以补不足。为解家庭生活之困,有段时间甚至在坑稍帮助养活个瞎眼老太太而得些收入。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姥爷四十刚过竟撒手人寰,留下孤儿寡母,呼天无路,呼地无门。

1931年“九·一八”事变,母亲与同学一起,从奉天跑到北平,是国破家亡,穷途末路,不得已而出走。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上崇慈中学,上东北大学(北平),有了一碗饭吃,又有书可读。那时,母亲唯一的愿望是,把日本鬼子从东北赶走,当个小学教员,能养活自己可怜的母亲。

母亲到北平后,姥姥曾去看她。不久,母亲上了东北大学,姥姥才回奉天。以后近二十年,母亲和姥姥天各一方,音信皆无。期间,姥姥孤身一人,给很多人家当“老妈子”(佣人),其地位之低下,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直到解放后,千里寻母,母女重逢。真是意想不到,悲喜交加!

母亲上东北大学后,开始接触革命思想。1935年她参加了“一二·九”学生运动,1937年到西安八路军办事处,1938年初春和一帮热血青年迎风冒雪,餐风饮露,从西安步行延安。之后,上抗日军政大学,延安女子大学,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是延河水、宝塔山滋养了她。

走上革命道路,给母亲影响最大的一个人叫郑宗藩。郑宗藩是母亲“干姊妹”郑宝珠之兄,由于住前后院,两家很熟。郑接触革命思想早,是东北大学的活跃分子,“一二·九”运动东北大学的学生领袖之一。到北平后,郑宗藩的革命思想熏陶了年方十八、九岁而渴求救国救民真理的母亲。母亲

和十几个革命同志就是在郑宗藩的带领下,风尘仆仆从西安跋涉到延安的。可惜的是,由于郑的姐夫在国民党军队中任团长,郑到延安后不被信任,反遭调查,到了“延安整风”,竟一关多年,杳无音讯。从此,和母亲失去联系。“审查”结束时,抗战的曙光已经看到。郑宗藩“自告奋勇”化名“邓发财”到鄂尔多斯当了游击队长,在一次突围中为掩护队伍撤回而壮烈牺牲。郑宗藩是母亲走上革命道路的启蒙者。

母亲1942年1月到延安民族学院工作,从此走上了民族教育和民族工作之路。她教政治课,文化课,当班主任,后来在内蒙古工作的不少领导干部都曾是她的学生。从1938年到延安,母亲这个苦水里泡大的孩子就像久旱逢甘霖的禾苗,茁壮成长。无论学习,还是教书,无论军事训练,还是大生产,无论做什么,母亲总是最热情、最积极、最优秀的那部分人里的一个。共产党的革命思想,共产党所追求的民族解放、人民富裕的目标,和母亲的思想感情一拍即合,水乳交融。

抗战胜利,内战再起,带给母亲的是一段秋风冷月、漠北漫漫之路。纪新出生了,出生在不合适的时间——解放战争国民党重点进攻开始之时,不合适的地点——国民党进攻的重点张家口。炮火连天的战争岁月孩子出生,母亲得到的不是欢乐和幸福,而是巨大的痛苦和灾难。出生17天,张家口大撤退,母亲带着未满月的孩子上卡车,坐勒勒车,进入雪茫茫的锡林郭勒草原。而后,又在严冬腊月,负责带领“共产党家属”十几家大人孩子共四十多人,迎风冒雪,千里北进,避难到中蒙边界,直到蒙古国首都乌兰巴托。这一年半,母亲受尽磨难,又责任在肩。“在哪里都应当做革命工作”。在异国他乡,母亲每天晚上在华侨的“中国俱乐部”礼堂向在蒙古的中国老乡讲国内战争形势,宣传共产党的主张。她参加伊力导演的《白毛女》曾轰动乌兰巴托。

母亲从1948年5月任内蒙古自治区工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后又任内蒙古政府人事处处长,兴安盟盟委委员、组织部部长,东部区党委组织部副部长兼行政公署人事局局长。从1955年起任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人事局局长,做组织人事工作凡18年。期间经过恢复国民经济、土地改革、抗美援朝、三反五反、“一化三改”、整风反右、大跃进、三年困难、“四清”等重要历史过程和运动,母亲总是认真贯彻党的决议和政策,兢兢业业工作。调动干部支援建设,安排大学毕业生和军转退役人员,调整工资待遇,奖励和处分,退休和福利,等等等等,大量的人事工作,母亲总是不怕繁杂,不辞辛苦,热心地去做。母亲做组织人事工作,有原则性,又有温情体贴,普遍得到人们的好评。

“文化大革命”中父亲、母亲都遭到严重迫害。父亲王铎作为自治区党委“老书记”,首当其冲,成为造反派打击的重点。父亲是组织观念很强的人。他对“文革”及内蒙古......

形势虽有自己的看法,但毛主席号召支持“造反派”,内蒙古党委做出决定支持“呼三司”,父亲只好和内蒙党委班子站在一起。1967年二月,中央发生了所谓“二月逆流”,内蒙古的矛盾也日渐激化。是母亲挺身而出首先站出来,表态支持内蒙古军区,反对内蒙古党委继续支持“三司”,在内蒙古几百名厅局长中卓然而立;也是母亲亲赴北京做父亲的工作,父亲终于脱离了内蒙党委支持“三司”的立场。父亲的“倒戈”,成为1967年春影响内蒙古“文化大革命”形势的重要事件。虽然父亲因此而和王逸伦作为“乌兰夫代理人”、“内蒙古二月逆流的主帅”而被打倒,被批斗迫害监禁六、七年,母亲也被冠“二月逆流的急先锋”而遭受残酷打击,但客观地历史地看,1967年的早春,父亲站出来,下决心站在反对将“文化大革命”继续那样搞下去的立场上是当时唯一正确的选择。这其中母亲的作用至关重要。

“文化大革命”是人性泯灭,兽性狂发的年月。母亲在“文革”中受批斗,被关押,可以,但不把人当人看,以欺压人、残酷折磨人为乐,就是不能容忍的。不让她见年幼的女儿,不让她见年迈的母亲;寒冬腊月,北风呼啸,人事局造反派竟把她关在四面透风的过道“门斗”里,不加理会,冻死病死才好;仅因为给家中写了一张道平安的便条,就作为“疯狂反扑”,像耍猴一样,逼她在大食堂站高凳敲锣“自责”,让大家看热闹。1969年伊克昭盟杭锦旗巴拉亥村,8个女人,1个“黑帮”,这个“黑帮”就是年近花甲的母亲。挑水扫院,背柴烧炕,全是她的事,连过冬安个炉子也没人搭把手。孤立人,冷落人,欺负人,

甚至把人当做禽兽,毫无人性人道而言,真是黑暗的年月!母亲刚烈、顽强,终于从这种煎熬中挺了过来。真个人之万幸,家庭之万幸!

母亲1970年底被“解放”,分配在呼和浩特市第二毛纺织厂任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主管工厂的后勤工作。他只要能工作,只要不做“革命对象”被批斗欺压就好。她不计较职位高低、工作好坏,一如既往,焕发青春,一年四季,十几里地,骑车上班,认认真真为工厂职工解决困难。1973年春,父亲获得了“解放”,重新启用为内蒙古自治区领导。1974年母亲到内蒙古卫生厅任党组书记、副厅长,1978年到中共中央党校学校,1979年任内蒙古纪律检查委员会副书记,1984年任内蒙古顾问委员会常委,1992年作为副省级干部离休。“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有大量的冤假错案要甄别平反,大批老干部要解放安排,母亲作为“文革”后刚刚恢复的自治区纪律检查委员会的领导,在反腐倡廉、干部教育问题上做了大量工作,为自治区的拨乱反正做出了自己的功效。到内蒙古顾问委员会(父亲是主任),母亲已年过古稀,她和父亲一起发挥着自己的余热,为内蒙古的政治、经济、文化建设出谋划策。

母亲钟情革命,钟情党的事业。悲惨的童年、艰难的家境,国破家亡的悲伤,是她有一种“天然”的革命倾向。进入延安那革命的大熔炉,受到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中国革命理论的熏陶,她就立即成为优秀的职业革命者。上抗日军政大学、延安女子大学,任教延安民族学院,参加解放集宁、攻打绥远的战斗,撤出张家口、流亡外蒙古,她总是那样热情、积极、向上,总是集合全副精力于工作,奋进是母亲的本色。解放以后,建设人民自己的家园,更是勤勤恳恳,踏踏实实。

母亲一生简朴勤奋,保持劳动人民本色。他和父亲总是教育我们几个孩子要朴素,要勤劳,要认真学习,认真工作。这方面,父母给我们做出了榜样。做了高职位的干部,而他们从来都衣着简朴,从来不铺张浪费。我们小时候,很少穿新衣新鞋,衣服总是打着补丁,鞋也是自家做的“傻鞋”。直到我们上大学,衣裤也常常补丁连连。父亲、母亲很注意从小培养我们好的学习习惯和学习方法,每学期期末,都开“家庭会议”,要我们汇报学习和学校生活,而后一一指教。这种“家庭会议”,除了“文化大革命”那七年父亲被批斗军管关押之外,总是年年开,直开到孙子辈,直到父亲去世那年的春节。

母亲律己严格而待人宽厚。我们家是个大家庭,她上有老人,下有四个孩子,还有父亲的老家来的孩子们,母亲和大家相处很是融洽,这源于她有一副热心肠。她非常关心人,爱护人,理解人,帮助人。秘书、司机,无论是新的老的,母亲总是和他们保持着良好关系。遇有向灾区捐款捐物,父亲、母亲总是最踊跃,他们觉得,帮助有困难的人是他们理当做的。直到晚年,父亲和母亲仍资助一名锡盟苏尼特左旗的牧民之子上学,还带着书籍千里迢迢去草原看望这个孩子。

母亲既对人热情、温柔、体贴,也遇波折和困难刚强勇敢,百折不回。茫茫沙海,北风大雪,马队,勒勒车,她怀抱着未满月的孩子,向漠北跋涉,那要有怎样的精神和毅力?“文化大革命”中,自治区党委做出决定——支持造反派,父亲已经明确站在党委集体一边,是母亲先“杀”出来反对,并且挺身而出做父亲的工作,这需要怎样的胆量和气魄!“文革”中,受批斗、遭凌辱,历经残酷的非人待遇,欲生不能,欲死有千万条理由,母亲挺过来了,这需要多么坚强的性格!在艰难困苦之际,母亲总是坚持信念,增强勇气,自己再痛苦,再悲伤,再困惑,也要在我们儿女面前表现出开朗乐观,“苦水往肚里咽”。“文化大革命”的黑暗岁月,父亲“军事监管”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情况,皆无音信,母亲尽管也隔离了,但毕竟有机会见到孩子。在那人妖颠倒的年月,我们儿女也处在被怀疑、遭打击的境地。母亲是一盏灯,点燃我们心灵的希望之火。

母亲和父亲相识于延安民族学院,那时,她是教员,他是副教育长。共同的工作,共同的生活经历,共同的命运,共同的理想,使他们相识,相爱,走到一起,从1945年5月1日结婚到父亲去逝,五十二年,他们度过了金婚。父亲一生朴实憨厚,胸襟宽阔,为人本本分分,工作兢兢业业,深沉虑事,稳健大度。母亲也是以革命和工作为第一的人。她工作勤奋,精明干练,细心温情,乐以助人,同时,对父亲非常理解和支持。他们的性格一快一慢,一急一稳,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战争年代,解放以后,东部,西部,顺境逆境,“文革“灾难,疾病袭来,和风细雨的春天,冰天雪地的冬日,不管什么年月,什么情况下,父亲和母亲都相互扶持,相濡以沫。他们的情与爱随岁而增,到老弥坚。

1997年8月父亲去世,父亲走的太急太突然了,一句话也没说,什么也没交代,就匆匆地走了。母亲痛苦,悲伤,像得了一场大病,很久不能适应,不能恢复。

母亲的晚年是健康的,幸福的,她仍关心着党和国家的命运。国家的富强,人民的幸福,同志的关爱,儿女的孝顺,使她欣慰愉快。直到这次得病,她已98岁高龄,但她仍乐观地和疾病斗争着,总认为自己可以重新站起来,那顽强的生命力和忍性的战斗精神,让人震惊,令所有的人动容。在病情稍好转时,她唱起《东方红》,唱起66年前在和父亲结婚时唱的《我爱你你》,那样的深情,那样的嘹亮有力,眼睛明亮,脸上泛着红光,真不像是病入膏肓的人。”我爱你,我爱你,你我在同一条战线。海枯石烂,也毁不了我们的真情,休在花前月下留恋,留恋,忘掉了责任在双肩。我们要向前,向前,向前!”这歌声至今仍迥响在我们的耳畔......

亲爱的母亲,您安息吧!

[责任编辑:石冰] 标签:母亲 王纪红 王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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