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才:对,这你说得非常对,它就是,而且很美,很神奇。山西它是历史上雕塑非常有名的,比如说山西的北边有云冈石窟,云冈石窟里它主要是石刻,匠人很多,所以它在神佛造像上,它就非常有传统,比如这佛应该怎么造,应该穿什么衣服,比如他手,一个用什么样的法器,应该有什么样的首饰,它是有一个规定的。但是到了北魏以后,逐渐这个地方的泥塑就开始兴起了。
解说:雕塑艺术的强大,加之泥塑手法的兴起,客观上促就了后世包骨真身的产生。然而这一层黄泥包裹之前,苦修的僧人将历经怎样的磨难?面临多大的考验?或许,这两根巨大的铁索,可以给我们提供些许想象。绵山是这样,这个僧人如果到了一定的年龄了,他身体自我感觉是大限将至了,然后他一般就召唤他的这个弟子,把他背到山上去,因为山上呢,直到现在看,到处都是苍老的那个山洞。
记者:自然的山洞。
冯骥才:山洞,有些洞啊,说上边还垂下来老的那个铁链子,他们就拉着
铁链子,徒弟背着师父,师父就抱着他的脖子,然后爬上去。
关于绵山僧人的秘密修行之法,传说记载不一,即便是最寻常的说法,也难掩其中的神秘。当地人传说,爬上山顶的僧人首先要进行人为辟谷。说是要自备上好的红枣七七四十九颗,第一天面东而立,等候太阳出山时,吸收东方“青龙”之气,吹于七枣之上吃完,静想青气入肝。第二天面向南方,吸取“赤帝朱雀”之气,吹于七枣之上吃下。第三天正西,取“白帝白虎”之气,第四天,面北,吸“黑帝玄武”之气,第五日立于中间,取中黄正气,同样各吃红枣七颗,剩余十四颗,在第六天吸取中央之气后,每天吃一颗,直至吃完。据说,在人为辟谷修炼至一定功夫后,僧人体内自然会有一股充盈之气,不思食用五谷,此后便开始自然辟谷阶段。即将入灭前,僧人们都要通过打坐自然辟谷,只吃山中野果和中草药。一段时间后,慢慢禁食一切食物,仅仅饮用辟谷洞里的活山泉水,以方便体内污秽物质彻底排泄干净,此后,便逐步减少饮水量,直至滴水不进,结跏趺座坐化。我也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他能够尸体不坏。
记者:那有没有从泥土里头发现,比如说某种科学配方,比如说泥土里面有没有调类似于防腐的材料?
冯骥才:这个没有做化验。
记者:没有做化验。
冯骥才:没有化验。我们过去佛教一般来讲,把一个肉体不坏的一个高僧就叫做全身舍利。
记者:全身舍利。
冯骥才:对,这个全身舍利是怎么形成的,实际上最近这10年,我们也发现了汉代的干尸,是吧,实际干尸这些现象,恐怕科学方面都能解释它为什么不坏,特殊的地理环境、气候。
记者:包括特殊的手段。
冯骥才:手段,当时用这些防腐手段,包括古埃及人。但是我们今天,很多的是从物质上来去解释它。
记者:对。
冯骥才:但是古代的僧人呢,他不看,他不从物质上解释,他从精神上解释。他是一个精神的象征。这些活着的真身像,它们之所以被供奉,它们象征一种精神,这精神呢,就是说他们一生始终不移地极致地追求他们的宗教的理想,最后修成了正果。所以它也是后代僧人的心里的一个典范。
解说:今天,对于包骨真身不朽的解释,身为绵山文化研究院研究员的吴先生给我们提供了些许思考,他多次向我们提及山中上千种中草药,山间无处不至、可以消灾治病的泉水。加之绵山独特的气候地貌,或许,这都是协助高僧成就不朽的因素之一。可为什么要追求肉身不朽?这对于佛教来说,似乎依然是一个复杂的命题。我有一个不太理解的,讲到精神,这个佛教我们经常也会看到,特别是大乘佛教,一直讲,就这个了生死,肉体只不过是一个臭皮囊,根本没有必要再去计较它,或者执着地去追求这种所谓的肉体或者此身的这样一种长生和不朽。但是为什么我们会在绵山这个地方发现这个,至少从唐代开始,一直延续到元、明,持续不断这么多年,在这个区间里头的这些信仰佛教的人,会去追求这样一种肉身不朽的这样一种境界,然后把保存肉身的不朽看成是修成正果的一个终极证明。这个好像和这个佛教的空的概念和这个关于臭皮囊的概念,好像是有点,在信仰上头有一点点,不到第一义的感觉啊。这是不是和此前绵山是一个,佛教进来之前,它实际上是一个道教的一个道场有关系。因为道教是追求一种肉身不朽,长生不死的。
冯骥才:你讲的很有意思,我觉得这有没有合二为一的可能,是吧,就是既有着道教一些想法,因为它有四个是道人。
记者:对,这个里头还有4个是道人,对。
冯骥才:是吧,现在正果寺里边儿,你说的问题很重要,正果寺里边儿的现在12尊的包骨真身像里,有四尊是道教的,什么年代的?这四尊道教的?都是宋代的,那么就是说,如果按照年代,谁影像谁呢,那么应该佛教影响道教的,但是再往深处说,就我们把这个层面先这么说了,如果将来我们发现一尊是宋代的,是唐代的,道教的包骨真身,我们是另外重新再给它判定一下,再思考一下。我觉得如果再深层地去想,这个文化是在佛教到了中国才产生的,对那么中国这个基础是一个道教文化的基础,道教文化是中国本土宗教的基础。那么这些僧人也是本土的中国人,他们骨子里也有这样的文化的基因和文化的因子,是不是这样的因子,使得他把肉身不坏的师父作为那么一个崇拜的对象。恩而且把他保留下来了,我觉得非常值得思考,所以你这个话题,我觉得启发我再往深处要做研究。无论如何,它给我们留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值得我们特别关注的一个非常奇异的一个宗教文化遗产。这个遗产仍然有很多的谜,有待我们解释。
编辑:孔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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