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收视率很多造假 一个有尊严的人要有节制

李艾：样本会不多，量不是那么庞大，所以你只要，不要说控制，只要你跟几个关系比较好，收视率就会发生变化。

窦文涛：而且我这个像八爪鱼一样我四处听，最近我又听一个人聊天，听一个领导他们在另外一个办公室，我不爱偷听嘛，我就听聊什么，原来在他们的谈话当中，已经是一个这样自然的事情，比如说你们收视率怎么提不上去，然后那个制片就说我们没有钱啊，然后你就听领导说，那他们污染你怎么不去买啊，然后这个制片人就说，这个年头的有钱越有钱，没钱的越没钱，说有钱的那个节目人家一砸上千万上百万那个，人家有钱去买，说咱这个你给我这么少钱预算这么少，所以我们怎么去买收视率，我听着这些扒门缝听来的事，让我觉得有点意思，然后你看，我找到了当然是，收视率造假的几种手段，收买和行贿样本户，第二是窃听和截留数据，甚至到那种地方啊，这个发现了以后索福瑞通过内部电话交换系统屏蔽了所有通话的电话号码，因为有人搞窃听，就是说怎么知道这些收视户呢，他甚至能窃听你这个调查公司和你抽样户之间的联系，因为被抽样的户本身是要保密，你对人家信息要保密的，隐私要保密。

梁文道：最初他要窃听他要先知道是哪些人是样本户，他怎么知道呢。

窦文涛：就窃听和截留。

李艾：窃听索福瑞的电话不就完了吗，他跟谁联系那些人不就是。

窦文涛：比如说有一个户因为，咱现在净学新词，有一个退休工人名称叫老孙的，他已经被清除了，因为他被污染了，像病毒一样，然后他就向一个报纸独家披露了成为样本后的遭遇以及被收买的经过，然后这家里有5口人，三代，有三台电视机，都装了个小仪器，分别配了三个摇控器。

梁文道：怎么可能一家有三个呢。

窦文涛：有些家庭是这样，孩子要看一个。

梁文道：但样本户绝对不可能在同一个住址有三个样本户。

窦文涛：他可能是个调查，一个写着小孙子的名字，一个写着爷爷的名字，一个写他父亲的名字，因为他这个收视率要调查不仅是收视率，还要看年龄分布职业等等，所以他要测，小孙子看动画片，一摁他就有记录了，然后他就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家被发展成收视户之后，就有的电视台的人提着礼品就上门了，你就看哪个哪个节目，最后又发展到什么呢，给你两百块钱，后来这个老孙家有点应接不暇。

李艾：每个人都来给，告你看哪个。

窦文涛：电视台的都来给我们打电话，的确中秋节就寄送东西，过生日送东西，说最后呢发展到，也有一个电视台说给你们四百块，原来就让你们看一个节目，后来发展到，我们台那个电视剧你也看好不好，开始他觉得这事挺好，还能挣钱。

梁文道：还真得看电视。

窦文涛：你不要说中国人没诚信，老孙家说了，说我们收了钱就要讲信用，我们也不能白挣人家钱，反正看看，他说也确实挺好看的，我们就看，最后被发现了，被通知说你们家被污染了。

李艾：其实不仅是电视的收视率，你说网上，刚才不是说锵锵三人行点击最高吗，我没有说这个被污染，但其实也一样是可以造假的，也一样可以，好像据说包括你现在看微博的转发什么的，如果你愿意花点钱，好像你的粉丝里头还可以，你的粉丝量可以是作假的。

梁文道：微博粉丝可以买卖。

李艾：对，可以买的，你的转发也是一样可以的，然后包括视频的点击都可以，其实如果你要说假的，一切的数据都可以，就看你花不花的起这钱，你有没有这方面的通道了。

梁文道：比如说最早互联网网站生意开始的时候，最喜欢造的假就是请人拼命点击。

李艾：因为他就是靠这个数据来弄到广告的，你像我，因为我做电视节目，收视率对我们其实是个非常重要的考量的一个指标，虽然我不是以收视率高低来收取劳务费用，但是他对我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我主持的节目是否收视率够好，其实是一种荣誉也好，他也是一种我下一个节目能不能拿到更好的劳务的一种指标，所以收视率对我是，我反正我的节目我第二天我都要去查看一下我那个节目当天的收视率的，我个人认为，肯定有水分，但是水分没有大家想的这么的大，好的节目还真的就是收视率还是不错的，不好的节目你要把他做到很好的收视，也不可能，或者是那样子也太假了，比如说我的节目，我有一个比较大型的娱乐的节目是在星期天晚上，我就会每个星期一都去搜星期天晚上的收视，你还是能够感觉到就是真的好的节目投入大的节目好看的节目，他还是在前两名，所以你说水分真的有很大吗，也不至于，但是这个确实是。

窦文涛：比如像《中国好声音》、《我是歌手》这种节目，这个不用说的，但是你知道这个节目是万分之一，全国多少节目啊，而你知道这个利益是跟什么绑在一起的，首先很多制片公司跟电视台签的合约是保证收视率的，比如说你到3，咱们才能继续合作，你不到3我就不做了，那这个利益又直接跟广告客户绑在一起，广告客户按照什么给你钱，按照你投放广告，就是你这个数据，所以除了最顶的和最底下的，最底下的也没必要造，最顶的他也不用造，他这个灰色的中间部分，实际存在着很大的空间。

有一个人前几年他就是实名他就说了，说我们做一个节目准备播的时候，好多公司就打电话过来，就说提到收视率，他说正常那个公司甚至还送，说你不相信我们，我们免费送你两天操纵收视率，他说最后他说的确，你看这报道里有，的确这个正常收视率是0.11，在那两天里他能达到1.14。

李艾：但实际上我觉得，中间部分的这些电视节目他们的生存其实本来就很辛苦，因为现在的电视就是这样的，你要不做最厉害的那前三名，你中间的那一大块其实广告客户各方面的，其实都非常艰辛，因为传统媒体整体的广告份额都在往下，大部分比如说我有钱投电视节目，电视节目不便宜，比如说你要冠名要干吗的不便宜，我肯定要不就砸死钱，多砸一点钱投最厉害的，我投你，要不我就花一点点钱，反正我也不太在意，植入个什么小节目，中间那一大部分他要钱又要的不算少，又没有什么影响力，你做收视率做不做你也只能做个零点零几，他没有多大意义，其实真的意义不大，但是作为我们，我是从业者来说，那个收视率确实是太重要的一件东西。

窦文涛：我就不明白，香港无线亚视也是收视率，那个好像大家从来没什么争议。

梁文道：没有什么争议，因为那个从来香港已经形成一个惯性，就是常年就是看无线电视，看亚视的人很少，所以那个都看不出什么争议，除非有一天亚视有一个节目火过无线很多，大家就会来问这是不是造假，已经变成这样一个惯性，但是所谓的收视率调查，我就算假设他很科学，他也没人造假也没水分，他其实还是会带来一些很奇怪的影响，让我们这一行的人觉得会有点怀疑，比如说我举个例子，我知道台湾是完全收视率主导的，他连新闻都在收视率主导，他们已经收视率主导到什么地步呢，他们不是看一个节目的收视率，比如说一个节目30分钟，他每分钟看。

李艾：我们其实也有这样的。

梁文道：他每分钟看你的收视率上了还是下了，这里面我觉得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这种想法本身有多科学，就比如说你如果是个相声节目，你懂一个埋包袱的过程有多长，那你可能在这个过程一分多钟，你怎么保证每分钟你都不能离开不能转台，我上洗手间都不行呢，到最后就你保证比如说用这种方法对付我们的话，我们就得保证每分钟都来个黄段子，然后又或者像台湾的新闻节目，为什么会变成有时候是胡闹，就变成像闹剧一样，觉得跟这个有关系。

李艾：现在就会有这样的问题，比如说我们大陆做的节目，很多时候他是有煽情点的，他到了一个地方的时候，大家确实会很感动，比如说我自己做主持人，就是我们把节奏弄好的话，到了一个点他确实是会很感动，大家流眼泪怎么样，但是你会发现如果我们按分钟看收视的话，那肯定是流泪那个点的收视是最好的，完了，你到后期就会把前面的铺垫全部剪掉只留那个点，直接又到下一个又到那个点，人就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电视机前的观众就说怎么就哭了，因为前面的铺垫很重要，你没有前面的情绪的渲染你后面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情绪的爆发，我自己看自己的节目，我也觉得自己太傻了，你前面的那些所有渲染都给我剪掉了，直接要高潮，怎么可能呢。

窦文涛：所以包括一个是哭，再一个是笑，一个道理，他最后因为时间有限，所以他剪的就是你抖包袱的那一下，于是全体观众在电视上只是感到现场很欢乐，但是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欢乐。

李艾：还有这样的事情，就比如说我们做一个访谈节目，所谓访谈节目当然是希望就是聊出一点真正核心的内容文化，不管精神什么，反正不管是什么，就像我们这样，我们也聊出点什么东西来，但是访谈节目现在做到现在，如果你是需要收视，你是要动起来的，就是你要有现场的互动，嘉宾明星要唱歌要玩，要满地打滚，那你这收视率就高了，主持人简直是太考验了，因为你如果说你事先跟嘉宾明星说好，说你就跟我们互动一下，人家基本上说不要，我们访谈节目就聊一聊，肯定是不愿意的，全都要求主持人你现场想辙怎么互动，我打一个比方，比如说今天你们两位来上我的访谈节目，你们两个肯定是有关系才会一起来的，那比如说你有个女儿，那我要问你做父亲的感受的时候，我不能只问你只回答没有收视，我必须要采取一些方法，比如说我拉着窦文涛。

梁文道：让我假装他是我女儿。

李艾：不，我说有一天如果你女儿认识男朋友了你是什么感觉，这样我们演一下好不好，我是你女儿，这个是我带来的男朋友，然后我就开始演了，我就做主持我就开始演，爸，今天我带来了男朋友来给你，然后你就得演，就是配合。

梁文道：亲一个给爸爸看。

李艾：不带这么坏的，该大概是这个意思，你得演起来，你得耍起来，然后才有收视，你知道这个对我们就是一种考验。

窦文涛：可是我现在慢慢觉得，从中国电视剧和美国电视剧的比较当中，我也是得到一个什么，有高低的，美国电视剧你什么时间见到鬼哭狼嚎哭爹喊娘，这个是说明，但是美国电视剧的节奏我认为一样可以达到非常高的收视，而且说实在的，伺候的观众不一样，我很早就想明白了，没有人包打天下，有些观众您喜欢您的这一路，没问题，但是咱们不伺候您了，你看你的，满足你们这些观众的节目，爱哭，有很多，那你去看，但是咱们应该去选择，所以我认为尽管我讲一个最不适合收视率的一个东西，叫高山流水觅知音，按说这是跟逆收视率而动的，但是为什么我们有这个植入广告，为什么有这个植入广告，因为我们刘长乐先生他高瞻远瞩。

李艾：这必须的，真的。

窦文涛：他在很早以前凤凰我认为最牛的，当然现在凤凰也有些不好的趋势，但是最牛的我认为恰恰是不为收视率，然后他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一个，我认为很智慧的一个角度，叫做影响有影响力的人，我伺候不了你们这80%的人口，没有关系，但是也许有20%的人口，他们是能决定这个社会的发展趋向，能决定资金的流向，他们这些人一个人他的话语权产生的舆论的辐射量可以大于平头百姓一千个人一万个人，那么今天的社会是多元化的社会，咱们叫分众传媒，我们去找高山流水，去找跟我们接近的那部分人，难道他们没有消费能力吗，难道他们不能摆罐在我们桌上吗。

梁文道：你比如说像我们这里，为什么我长期说我们这个节目，我总以为没什么人看，意思就是这个，因为我真的觉得我也是我做不来，如果你有观众每分钟都想哭，你这么爱哭你去看别的，或者说你每分钟都要笑，或者你要听最政治正确的言论，中国现在多的是，我们就找那些剩下来的，过13亿人剩下来的其实也不会太少，但中国我觉得现在有个问题，我看比如说最近马航那个事出来以后，有好几家机构被骂，被骂是什么原因，是因为他们在这个时候推出一些广告，这些广告可能要表达祝福或者什么，结果煽情煽过头了，我觉得这种煽情文化，从电视散布到全部领域，全中国都在想感动中国，弄的就有点太戏剧化了，好像每个人每个频道每个媒体都每天都在演苦情戏一样，就这个有点太过了。

窦文涛：一个有尊严的人要有节制

窦文涛：你就像李艾刚才讲的，你说你的这种主持艺术，实际上我认为真的这就是中国电视剧和美剧的区别，你这个人的感情不节制，谁都知道，现在收视率肯定高，谁打开电视看这个怎么了。

梁文道：然后李艾赶紧刮我一巴掌。

窦文涛：你要老这样，你整天电视上打开，我有一次看中国电视剧，我们家人看我都没看，我就没法听，这个就鬼哭狼嚎，爸爸，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看人家美剧，人的心理全在心里，潜台词。

李艾：电视剧是什么时候收看的吗，反正我们家是这样，就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团圆看着电视剧，他是要照顾从老到小，但是还有时候是什么，你会走来走去，这位接个电话，那边聊个什么事，随便这边抬头再看一下电视剧，所以他不鬼哭狼嚎，你根本就吸引不了你的注意力。

梁文道：吃着吃着饭，然后妈你别走，你不能死。

李艾：他其实很多时候，我不知道别人家庭怎么样，我们家很多时候他是个背景音乐，然后突然间鬼哭狼嚎，全部人都看，怎么了。

窦文涛：靠这个吸引。

李艾：他不是一个让你静下心来好好看的戏。

窦文涛：艺术影响人生，最后你发展到你发现没有，中国大地上的斗争方式的确就是苦爹喊娘，鬼哭狼嚎，甚至给你自焚，就全是这么样的夸张的。

梁文道：我总觉得今天中国从媒体到日常生活，高度的情绪是那种，就很烂。

窦文涛：高大上，我认为要点在于节制，一个有尊严的人。

李艾：分寸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