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不了解中亚历史很难精通中国文化

2011年06月04日 15:26
来源：凤凰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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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文涛：是吧，罗马式的鼻子，源流之复杂，文道最近刚到印度朝圣，我就注意到你在华夏地理杂志上写的一个贵霜王朝，我对这个贵霜王朝也很感兴趣，当年在中国的西北边相当于祁连山的那个地方，它跟中华民族的这个关系啊，但是后来被匈奴人一直赶，按说是深仇大恨，当时匈奴王拿他们王的头盖骨，做成酒杯喝酒。所以汉武帝那个时候要打匈奴，派张骞就是去找这个大月氏，就是贵霜王，但是他们过上好日子了，为什么过上好日子了呢？因为最后他们呆的那个地方，今天最穷的地方，什么帕米尔高原克什米尔那个地方，是丝绸之路的一个终点站。

骆以军：当时纽约，国际货币交换中心。

窦文涛：是啊，所以说咱们打匈奴，没想到贵霜王说我们这儿挺好，算了，不去了。但是佛教后来传入中国，跟这个地方大有关系，甚至于有些学者，我就看那个考证，为什么佛经里边讲说西方极乐世界金箔铺地，后来这些年，英国人搞考古发掘，后来就发现，当年你想，它虽然是穷山恶水，可是它在丝绸之路上收这个税，真的是富裕到金铺地的地步，所以才大兴佛教。

梁文道：如果我们不了解中亚历史，就很难了解今天中国文化里面的很多东西，我随便举个例子，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过年我们不是舞狮嘛，我们中国人不是自古以来很多图画、很多语言都讲狮子嘛，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中国是没狮子的？狮子是哪儿来的呢？中国没有狮子，为什么老画狮，其实以前是有狮子，但是这个狮子是从中亚来的。像阿富汗、巴基斯坦是有过亚洲狮的，后来消失掉。

那个时候那个地方非常的富庶，什么物种都有，而且就连中国人很熟悉的大乘佛教，大乘佛教里面很重要的任务，龙树菩萨什么的，这些都是中亚地区的，而且那个地区的黄金地段，就是被塔利班炸掉的巴米扬大佛，那整个区域就是贵霜的势力范围，贵霜人也是种很怪的人，他们的文化有点像今天的中亚文化，但是有非常多希腊的影子，因为那是当年亚历山大大帝去过的地方，所以它的佛像是犍陀罗的佛像，那个样子基本上像欧洲人一样，那衣服、那褶纹都像希腊雕塑一样。

窦文涛：然后这个造像一路向东传入中国就变变变，所以说为什么单纯要讲中国这个范围太狭窄了，现在很多历史学者都讲，你要有水平的眼光，不要一说中国就是唐宋元明清，当时唐的时候周围是什么，整个世界是一个什么状况。其实这样看看，你像他就看到了西夏，想到了自己外省二代。

骆以军：作家脱离了固有土壤会有新的感悟

窦文涛：这个事一想就是一笔糊涂帐，但是为什么这个成为你的一个心结呢？

骆以军：文道讲的特好，我是西方现代小说的一个学徒，其实你会发觉到共和国，或者是中华这个大国，它是一个对自己想象是非常稳定的，就像莫言或是贾平凹，或是韩少功、王安忆他们当年，我觉得他们是20世纪最棒小说的学者，他们最大的蓄势资产就是他们20几岁文革下放，他们离开他们的土壤，问题他们还是在一个神州大地上冲州撞府，他们在中国的国境内。

像你刚才讲中亚，中亚是一个民族的走廊，是暴力的游乐场，它太丰富了，他们对于族群的离散、被灭掉，然后又变成混种，像贵霜这样国家，他们本来是一个佛教非常兴盛的地方，后来全部变成伊斯兰教的地盘，现在你到宁夏去的时候，宁夏的南方全部是伊斯兰的子民，他们当年是被李元昊屠杀的，他们是回鹘人，中亚流动非常自由，他们不是以国境的封闭为他们全体想像，他们背着祖先、背着教义等等。

匈牙利有个女作家，台湾那时候很流行她的《恶童日记》，它的主人翁就是一个双生子，双生子是一个很怪的叙事声音，后来就发生匈牙里在整个二战前后的一些悲剧，他们一下子被日耳曼打，又被斯拉夫人过来打，他们的认同是混乱的，混乱的过程有一种内在的暴力，匈牙利人当时是整个欧洲国度里面唯一的亚洲人，他们是姓在名字前面的，他们是亚洲人的基因，他们在那个时候就被赶过去了，之后就在那边成立，后来民主国家一形成，他们就一个国家在那边了。

像这些东欧、柬埔寨这些，他们有非常大量的小说家，其实像卡夫卡，他们这些写犹太流亡经验，他们是非常成熟、非常幽默，而且非常悲痛的，像鲁西迪这些印度裔的作家，当时他们被从大航海移到加勒比海，他们祖先的溯源是一个庞大的全球航海产业、殖民帝国的分配。可是我们中国有这么多、这么好的作家，好像在20世纪的小说的过程没有形成一个大型的，你已经离开人的边界，你从此变怪物了。我后来也不理解，我在台湾被他们说，中国猪，滚回去，滚回你们的大陆这边。

窦文涛：在台湾有人跟你说这个？

骆以军：这是台湾过去的一个情绪，他们确实在清朝的时候被割给日本人了，突然国民党过来了，全部你讲日文的，后来有一批四几年的小说，全部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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