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进京上访是中国人的传统

2010年05月05日 14:28
来源：凤凰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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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现在的社会上流行一个词叫“被精神病”。进京上访的正常人河南农民徐林东，被关进精神病医院整整六年半。没有监护人的签字医院却强行收治了病人，理由只有一个：政府送进来的。在徐的病历上，联系人一栏注明的是“干群关系”。六年多来没有一个人追问：究竟是谁真的病了？究竟是怎样一种“干群关系”？

凤凰卫视5月4日《锵锵三人行》，以下为文字实录：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今天不但王蒙老师在这，查老师也不远万里从美国归来了，你看你不在中国老出事。

查建英：又乱了，是吧？又出什么事，没乱。

窦文涛：没出大事，基本安定团结，但是有些小事。咱们老说，王老师心理非常健康，这个是应该学习。那天我还去北大参加一个心理健康的活动，我就汇报我的病情。

查建英：你也有病了？

窦文涛：这年头，人家不是说吗，你不得个忧郁症什么的，都不好意思出来见朋友。

查建英：时尚病。

窦文涛：咱们这个还是说说而已，但是您知道吗，现在有一个词叫被精神病，你就给被变成精神病了，这个在网上闹得厉害。说的是河南洛河的一个农民，这个农民叫徐林东。你知道吗，在驻马店精神病院给关了六年。你先看看咱们最近《中青报》，还是报纸的记者到那个精神病院采访他，他留下这么几个字，救救我想出去。

怎么回事呢？据徐林东的家里头讲，他们是村里的，他本来还是帮邻居打抱不平，就是他有个邻居大概在宅基地问题上发生了什么纠纷。徐林东认为他是吃了乡政府的亏，他那政府叫大流乡乡政府。所以徐林东，这还是个义士，说我帮你去告，让他这邻居给他写一个全权委托书，然后他就一直上访上访老去上访，到最后大流乡政府不堪其扰。2003年的时候把他抓回来关进精神病院，关进精神病院，这就算是被精神病，那这问题就在于他到底是不是真有精神病。

你看医院现在他们拿出来医院的出诊结论，你看人家上访的人，我觉得出诊结论值得念一念，此人在思维逻辑方面存在诡辩，主要是围绕宅基地官司进行诡辩，内容空洞，没有发现有思维连贯性方面和思维活动形式方面的障碍。就没发现有思维障碍，在思维内容方面存在有被害妄想。那人家说了，如果没精神病真当成精神病，那不就不是妄想了是真被害了。

然后此人坚信自己败诉是乡镇府、公安局、法院联合起来陷害他，说他打官司会一直打下去，因而判定。你说你一直打这官司，就叫你这个人没有自知力，就是你没有自知之明，这个很难说。对打官司特别有信心，说只要一出院就会继续上访告状，也有能力继续告下去，但是没有消极的言行和冲动伤人的行为，所以医院最后的出诊结论是“偏执性精神障碍”。

就这么给关了六年，他说在这医院里被关六年多，被捆绑50次，被电击55次。有时候电击的两个太阳穴都快焦了。被电击55次，两度他要逃跑，几度他要自杀。说是他这个农村的乡音听不清，给他打一种什么叫做晕浮针，咱也听不懂。就打这个针，打了针，第一次打针血压就180，第二次一打针血压就200，所以他受不了要自杀也没死成。这个事现在大家都是忿忿不平，我不知道你们两位怎么理解？

查建英：不是，被精神病看来不是这一起，也不是现在才有。因为我除了看了网上有很多被精神病的例子，我还马上联想到一个熟人，我一个认识的朋友，他是一个民营企业家，北京人都很熟，就是大中电器的创办人张大中的母亲，当年就是一个被精神病的例子。这个说起来当然是那个时代，就退回到文革时代。文革之前，张大中的母亲叫王佩英，她是一个幼儿园的阿姨，她就在“大跃进”以后对当时的政府，党的领导发生了怀疑，所以她就开始有一些公开的不满的言论，发展到有反毛，觉得刘少奇是好的等等这些言论，她就公开在单位里说。

就被当时的单位领导都认为这个人精神有问题了，她怎么能不断的说这些话呢，而且就公开的不断的在说，就认定他有精神病，送到精神病院去用药物治疗，基本上打一种镇定剂。就让她晕晕忽忽不说话了，这样若干年在精神病院里边住了。等到文革爆发之后，就觉得她说话都是反动言论，她是反革命，又把她从精神病里拉出来，押回到单位批斗等等，到最后就变成现行反革命，把她枪毙了。

就是一次公审大会之后把她枪毙，这当然是个案了。我有说我的联想，那时候这种被精神病和被社会认为你是一种反动言论或者言论不正常，而且你还偏执，你还坚持不改。当然那个时候我们要跟现在的比起来那就更极端，干脆就是你不仅是精神病院都住不下去，都会把你拉出来枪毙，现在还不至于到这样，但是我觉得这种形式就是一个社会一个群体，他认为一些有所谓偏执性的，而屡教不改，完全没有任何明显的，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比如这个人，他其实还是替另外一个人打。

窦文涛：他替他邻居。

查建英：这种偏执性的人，你说都是精神病，实际上那就说不清了，一大堆。

窦文涛：现在网友就说了到底谁是精神病，中国是领导说了算，咱不是医生说了算。

王蒙：刚才你说被精神病，我不知道建英知道不。因为你这都好几个月没有在北京，据一些小青年告诉我，他说2009年网上被认为最流行的字是“被”。

窦文涛：年度汉字嘛。

王蒙：有各种“被”，被精神病，这是一种。

窦文涛：被自杀。

王蒙：被自杀，就是不一定是自杀。

查建英：被就业。

王蒙：被就业就是他没就业，但是说他是已经就业了。

查建英：所以北京进入“被时代”。

《锵锵三人行》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