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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润锋:生离死别 最真实的灾区现场

2008年05月29日 16:58
来源:凤凰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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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区:多抢救一天 就多一点活的希望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许老师,我给你介绍这是我们第一个最早进入灾区的记者何润锋,在那儿待了一个礼拜。这是刚刚回香港,所以我们临时抓空儿把他请来跟咱们聊天。你的脸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何润锋:那个地方太晒了,而且主要关键不是晒,跟海边的气侯一样,因为它一会儿太阳特别大,一会儿气侯特别高,一会儿又大雨,这样反复无常。然后整个又不能够用防晒霜,因为没水,一天武警官兵他一天的定额只能两瓶水,三瓶水。他们对我们好,给个三瓶水一天就不错了,没法洗脸、没法洗,所以根本什么防晒用品都用不上。

窦文涛:都脱了皮了?

何润锋:对。

窦文涛:那你现在知道那里灾民的生活吗?

何润锋:他们基本上如果在重灾区小镇上,全部都搬走了,就搬到别的安全的地方。有一部分人已经是应该说大部分早就走了,就是徒步,受不了那个地方。还有一些人是自己走出去的,他们觉得自己留这儿也是死,出去也是死,特别担心。

许子东:但是还有一些人回去,徒步走进去找亲人?

何润锋:对,在都江堰好多地方还有在成都打工的汶川人,大家就走进去,这一路我们拍到好多。

窦文涛:他们回去,咱们没经历,很难想象,你比如一个老大娘说:我怎么生活?我就身上这身儿衣服,什么都没有我就跑出来了。

他们回去干什么?冒着生命危险,超市都给震烂了。

何润锋:结果呢,就允许灾民进去不算抢,大家明白基本的生活保障来源等于是公共财产了,临时征用一样。

窦文涛:你是不是看到就是还有很多没有帐篷住的?

何润锋:对,尤其是外地像许老师说的那些,他们进去的时候很多,就尤其刚开始那三天我见到了很多都是在路上,就这么几个人靠在一块。

许子东:他们真能找到亲人吗?他们真能靠自己找到亲人吗?

何润锋:找不到,真的找不到,只是尽一点心意而已。你能进到映秀像我那个地方,很不容易,但是你能再往里走,汶川县城进不去了,卧龙尤其进不去了,那个地方连武警官兵都不能进,在那儿被困在那儿,不停就每天都人出来说报信说要求救。

许子东:不是说卧龙没事吗?损失不大吗?

何润锋:卧龙很大一个地方,比如说,像耿达,很多地方你都进不去,也许它有的地方像汶川县城一样,它是那个真的是没什么,伤亡不是很大,但问题是没有消息,不知道。

许子东:那为什么说大熊猫都安全呢?

何润锋:这个可能地理有关系吧,因为我也在那边听说大熊猫似乎是比较安全,其实这个消息应该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大熊猫那边的基地好像有工作人员。其实在地震发生之后,就已经报告说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我是这么听说的,当地是这么听说的。

窦文涛:你刚才讲到就是说有人来求救,你知道他在大山深处,分散在各个地方,跑出来一个,是不是武警和救援队员他也面临一个选择的问题?比如在这救的时候,可能一个人老百姓就过来,说我们那边还有人被困。你们去救是不是经常会遇到这个情况?

何润锋:非常一个感人的一个例子,其实我也很无奈,就是见到一个妇女,村妇,她背着生病的丈夫,就是在地震中受伤了,走了15个小时,走了15个小时走出来。

有两个村民一块儿,就一块儿帮她把他轮流抬出来。结果抬出来以后她问武警能不能派辆车,把我丈夫送到成都的医院?那武警说不行,没办法,他们做不到。我可以帮你保护,给你一些医药用品或者怎么样,但是他们做不到,他们没有车,他自己也出不去。

派直升飞机要等,排队。按照这个伤势的轻重来排队,他可能只能做到这样子,但是村妇就很不理解,她开始哭,一边哭,就一边说什么子弟兵,什么,但是其实真的,我跟了很久的武警我知道他们很辛苦。

窦文涛:尽力了。

何润锋:已经尽力了,真的。在那个情况下你没有办法说几万人救谁先?没法,这个东西真是一般的常理不能来这样理解,所以很多时候,村民只能关心这一块。

窦文涛:他们那天讲挣扎吗?其实在这种死亡线你有一个挣扎,你说那天邱震海还谈到这么一个问题,你看到一个有些废墟那个楼,本来应该清理了,那里头可能会有尸体,也是疫病的一个源头,但是你看为什么迟迟也没有推倒,就是说他们可能还幻想着吧,就是再找一天,再找一天,第九天、第十天,再找,再找。

许子东:而且新闻的焦点是抢救这些活的最久的这些人。就是100多小时,100多个小时,但是这个在人性上很可以理解的,变成全民族的一个凝聚力。

何润锋:映秀那当地就是一个第一道命令就是说要优先抢救小学和中学的学生,把他们抢救出来。

但是即使是这样,还是有在被埋在下面,就是刚才说提到那个母亲,真是在外面等着她儿子,就是等着要求那个援救队员,就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样,想把她的孩子从里面挖出来,结果没有这个可能性,结果就是自己硬是钻进那个废墟。

许子东:她自己去挖?

何润锋:自己进去了,她在楼道里可能听得见,我们在外面我们进不去,她就在楼道里叫她儿子名字,一边哭一边叫,结果过了一个小时她出来,然后找了一个男子,应该也是跟她一块的一个比较年轻的,体型比较壮的进去把这个儿子给背出来了,那个尸体。

许子东:尸体。

何润锋:对,遗体。

窦文涛:所以我是真的觉得生离死别,你不知道她怎么样能够承受。有的你像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你想就在前一天母亲节,还给妈妈买礼物,第二天两姐妹全没了,你让她妈妈怎么活下去?

何润锋:真的,但是现在我自己感觉他们现在似乎是就是怨恨的的感觉多余这种,怨恨的感觉不是对谁,而是对感觉已经是很无奈,就是已经不是说我失去了一个儿子,我感到我活不下去了,不是那种痛苦。

而真的是一种很无奈的很怨恨的说,她就跟我说,就是刚才那说的那个母亲出来,我问她我说孩子是高几的?高三的,年年模拟考第一名,就这样没了。她拿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的。但她不是说在怨谁,她知道谁也救不了他儿子,但就是觉得跟好像我在怨恨大自然的,如果真的要说怨恨的话。

窦文涛:就是怨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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