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视后的生命》：语言的极限

2012年07月12日 11:09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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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乔治·史坦纳虽然非常热爱语言，但是他一生都在探讨语言的极限，语言是什么？什么是语言做不到，说不到的？比如在《审视后的生命》中讲到：对于伟大的学者讲音乐，对音乐下判断，不论他们在音乐研究的权威或建议终究还是的诉诸语言和文字，但是正是碰到音乐的时候我们能力所不及处，反而定义了语言的内在，定义了语言在世界的限制里不可避免的包容，也就是说语音正是因为他的极限才发现自己的内在的不足，这内在的不足才是他最重要的核心。

    凤凰卫视7月11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昨天我们介绍出身在或者成长在中欧的英国大使学家Eric Hobsbawm，那么他为什么一辈子都仍然信仰共产主义，那是因为他早年的一个经验使得他相信共产主义的确是站在工人阶级那边对抗所有不公正的社会制度，例如在经济大萧条时期，他们家族是一些受苦的人，你有这种同情心是很显而易见的，另一方面当时他们还要跟法西斯跟墨索里尼跟纳粹做斗争，正是这样的一种早期的被压迫的然后要反抗集权的经验，使得他投入共产主义，把它当成一个信仰，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一辈子都把共产党当成是在野党来看的一个共产党员，但是对于那些不是这样想法的人来看，那个年代的欧洲或者它带来的政治后果又是怎么样呢？

    我今天给大家介绍另一位大师的一个自传，这本书叫做《勘误表》，副标题《审视后的生命》，那这本书其实也有大陆版，大家可以找来看，它的作者就是以前我曾经在这里介绍过他其他著作的乔治·史坦纳GeorgeSteiner，那么乔治·史坦纳我以前在这里面曾经说过他，他大概是今天世界上最博学的人文学者之一，因为他太博学了，所以他的写作风格有时会让你觉得他好像在炫学，顺手拈来都是典故，随手写个东西就来个拉丁文、希腊文，那么假如你文化底蕴不够深厚的话你要读他的书是有点困难，好在目前市面上关于他的著作的中文译本，尤其是新的译本，大半都由很多的译者的注释，使得我们一般对西方文化陌生的读者比较容易看懂他所写的东西。

    那么话说回来，很多人说他的博学首先是掌握在他的语言的控制上面，那么其实昨天我讲的霍布斯邦也是，这两个人每个人都是会起码七八种语言的人，那么甚至可能更多，我们今天在中国要是您懂六七种语言那就叫做大师对不对，但是其实这是一个老一派的人文学者训念，西方人文学者训念里面很常见的一个现象，似乎简直是个必要的一个手段，那么我们读这本书我当然还要跟大家讲他的政治观点，但是首先来看一看这位学者他怎么说他小时候受教育的一个经验。

    那么这里面就说到他父亲，他父亲其实他虽然在巴黎出生，那么但是呢他们家族其实也是在维也纳在奥地利成长，然后他就说到他小时候他的父亲也是一个犹太人，是一个典型的银行家犹太人，非常注重文化教育，那么他家里面明确的安排他的阅读，就6岁前他就读书，阅读而且是要又要读法文又要读英文又要读德文，他整个成长经验就是三语并重，与此同时还跟随一个逃难的学者学希腊文和拉丁文，请注意这都是6岁前的事，忽然，在他快要过6岁生日的某个深冬之夜，一件事情证明了我父亲的用心良苦，他早已把荷马的伊利亚特的故事大致说给我听，我一直想看，但是父亲不允许，此刻他在我面前打开了这本书的译本，然后呢就慢慢的教他读、欣赏《伊利亚特》里面优美的地方，特别是其中一段，就《伊利亚特》里面的大英雄阿基里斯为了要替自己的朋友帕特克努斯之死而发狂，大开杀戒的时候正好这时候特洛伊人他们的国王的其中一个孩子来卡昂，来卡昂其实过去已经是阿基里斯的手下败将，被他俘虏送去另一个城市当人质当奴隶，这时候呢他又跑了回来，跑了回来之后呢现在又要跟这个正在狂怒之中的阿基里斯作战，然后这里面他阿基里斯正要抓着他杀死他之前，他恐惧油然而生，他说我回到家乡特洛伊不过12天，我受了多少苦，但是现在再一次某种要命的命运又把我交到你手上，两次成为你的囚犯，然后呢就向他求饶。

    但是我们看看阿基里斯怎么讲，他爸爸呢这个史坦纳的爸爸呢就认为他们读的英译本不够好，于是这时候就拿出了希腊文原著出来摊开，一边教他的儿子读希腊文，一边来教他欣赏这一段《伊利亚特》的原文，里面他拿起我的手指指着那段希腊文说阿基里斯的讲法，傻子，不要跟我谈书经，别再说了，再帕特克努斯面对命运终结的那一天，没错，我确实深有所感，而放过一些特洛伊人，也活抓了一群当做奴隶卖掉，但是现在没有半个特洛伊人能逃过一死，而且看看我，他就跟他讲看看我，你看到我是多么英勇强壮，伟人之指，赐给我生命的母亲是不死的女神，但即使是我，我告诉你死亡和命运强大的力量也在等待着，在某个晨曦或日落或正午，某个人也会在战场上夺走我的性命，或许是直出的一支长矛或许是他弓里射出一支致命的箭，于是他便杀死了跪着求饶的来卡昂。

    然后这个时候他就这个6岁的小孩他印象最深的是就在那死刑宣判中突如其来的一个字眼朋友，让困惑的孩童意识不确定的成熟了，那种神奇徒勇之感至今仍然历历在目，来吧朋友，你也得死，为什么要如此悲伤，这个问题庞大沉重，我竭尽所能去掌握，非常缓慢的，我父亲让我握着他心爱的钢笔标出书上几个希腊文和重音。

    阿基里斯这段话平静无情，温柔的恐怖，永远铭刻于心，等我回到自己的房里谁知道我还会在我的床头找出到什么呢，也就是说这是他开始迈向成为一个后来国际驰名的文学教授，大人文思想家的第一步，就是6岁的时候受到的是这样的一种教育，那么这样的一个教育当然是密切的跟语言相关，但是GeorgeSteiner他还是个业余的画家，虽然后来已经不画，还非常非常的热爱音乐，那么这时候就看到他就慢慢了解到在他接受各种艺术的过程之中，他虽然那么热爱语言，但是他一辈子都在探讨的是语言的极限，语言有什么是说不到语言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比如说这里面他讲对于伟大的学者讲音乐，对音乐下判断，不论他们在音乐研究的权威或建议终究还是的诉诸语言和文字，但是正是碰到音乐的时候我们能力所不及处，反而定义了语言的内在，定义了语言在世界的限制里不可避免的包容，也就是说语音正是因为他的极限才发现自己的内在的不足，这内在的不足才是他最重要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