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东：电视剧《平凡的世界》政治标准第一

窦文涛：路遥的作品很能反映当下社会现实

窦文涛：就是他们说跟今天的这些很多人的这个命运，因为今天也是，你看大量的农村人口进城市，好，很多来自于农村的，咱们就讲凤凰男，前一阵不是讲凤凰男嘛。好，都是从农村，从社会底层，然后到县城，到省城，甚至到首都，到大城市，然后在这里又怀有自卑，但是又怀有朴实，但是又怀有野心，但是又怀有这种自尊心等等，就这种感受。所以他们就说，虽然跨了代，但是这种感受恰好能对位，你觉得是这么回事吗？

许子东：是，路遥的这个作品他其实写这个作品的时候不太得志，因为八十年代末，那个时候的文坛主流是寻根文学和先锋文学。那个时候走红的作家是阿城、莫言，后来就是余华、王安忆、韩少功、张承志等等这批作家，他那个比较偏写实。所以，当初并不是那么受注意，今天回头看，非常奇怪，他写出就像你刚才说之后20年中国最大的问题，就是农民城市化。这个东西他写的时候还没有大规模发生。

周轶君：包括他这个写作的风格其实是现在我们所讲的now fashion go，我们那个时候咱们经常讲报告文学、纪实文学，但这个报告我不太清楚，他们说报告文学其实在世界文学当中没有这么说法的，因为你带有很强烈的宣传色彩或者说你要加给它一个什么样的一个思想。但是，现在主流的又觉得是fashion go写一种真实的生活、细节等等那个东西，又变成一个写作的主流。

许子东：它倒也不还完全是报告文学，它也不能说，它还是。

周轶君：它不是，它是fashion go，讲日常。

许子东：没有，它还是虚构，写日常，它就是我们如果用一句很老土，都是又经典的说法就是现实主义。它还真是个写乡土的现实主义。

窦文涛：对。

许子东：你知道中国乡土是中国文学的主流，一直是主流，五四的时候就是鲁迅那种城里人回乡，闰土，写城里跟农村的这种隔阂，沈从文就是用乡土来批判城市，这是乡土文学的主流。延安以后的乡土文学就配合了主旋律了，写土改，写合作化，我们读的《柳青创业史》、浩然的《艳阳天》，一直到文革后高晓声他们写《陈奂生上城》，写农民之苦。所有这些农村的故事，其实都在讲我们国家的重大历史事情。可是，路遥非常有意思，他本人生活很不顺，你知道吧？

窦文涛：咱们可以看几张路遥的照片，42岁就过世这么一位，真是，看，这是当年的路遥，你再看下边，这是路遥坐在炕头上。路遥这算是接地气代言人了吧，然后你再看下边，这是路遥的文稿，他的这个稿子，好像写得挺好。然后你看他跟莫言，看出来了吗，当年跟莫言俩人。

周轶君：已经穿皮夹克了莫言。

窦文涛：感觉莫言洋气了，路遥还土鳖呢，是吧？然后你再看下边，这是由陕西的作家。

许子东：中间贾平凹。

窦文涛：贾平凹。

许子东：旁边是路遥。

窦文涛：路遥、莫言，还有陈忠实，对，所以这就是，这个也是，好像是在一个什么矿上，矿上，就是跟矿工在聊天，这个路遥。我就看，说路遥是怎么去世的，说他们家是叫肝硬化腹水，说是一种遗传病。然后这种同样的病，你看最近纪念路遥的时候，是他的弟弟，还是他的兄弟，他的哥哥，叫王天啸的，说现在也是同样的这种病。然后医生讲，他还只能活三个月，就还只有三个月的命。所以，我过去，对，我为什么谈这个问题呢，我过去对路遥我有一个模糊的认识，就是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我认为他是累死的。就是他在我脑子里的印象是。

许子东：他经济情况很不好。

窦文涛：路遥是得病死的 我曾以为他是累的

窦文涛：是那个写写写，最后就什么艰苦、刻苦多年，好像就活活累死的，给我那么一个印象。

周轶君：他写过一篇叫做《早晨从中午开始》嘛，就写他每天晚上都熬夜，然后第二天中午才起床开始写，就是累。

许子东：这说的是我嘛，我现在每天早晨从中午开始。

窦文涛：当着三个支架。

许子东：早晨从中午开始。当初路遥红是他的一个中篇，叫《人生》。

窦文涛：对。

许子东：《人生》引起争议的就是那个男主人公高加林，高加林是个啥故事呢，是一个三角恋，他真爱着一个朴素的农村姑娘，但是为了改变自己处境，跟一个城市女孩子好了。所以，当初在八十年代的时候非常引起争论，有人把高加林的这种态度比作俞莲，就是法国文学《红与黑》的俞莲，就是说它引出一个道德困惑就是说，人如果目的非常正当合理，手段可不可以不那么计较，就是说我甚至来牺牲我的爱情，我来获得改善生活你看，《平凡的世界》里也有这样的一个基本的内容。

窦文涛：对。

许子东：人为了改善生活，可以牺牲浪漫的爱情，这个是当初《人生》为这个事情是受争论的。但是他自己本身的经历，你们看过他一些材料没有？

窦文涛：没有，我真不了解。

许子东：他本身的经历很坎坷，他农民出身，然后文革当中他造反派，然后参加过打斗、武斗，结果就因为涉嫌打死了对立派的某一个人，多年不得翻身。他那个时候要读大学，工农兵学员，几家大学都不收他。当然最后查出来不是他打死的，那个事是大概他们打之前，这个人就打死了。当然你知道在文革当中，你知道这个路遥的作品里有一个魂，这个魂就是说一个底层的人面对一个不公平的社会，他该怎么样来反抗。这个主题到了今天就是屌丝主题，你明白没有，所以就是农民进城的基本，他不再像以前的作家说美化农民、歌颂农民，就讲农民。他写的就是一个农民不甘于穷，他两兄弟，你们看《平凡的世界》都知道。

窦文涛：屌丝的世界。

周轶君：对，有一个苦的憋的味道。

窦文涛：屌丝这个词太低下了。轶君说说。

周轶君：没有，我就说刚刚听许老师讲到高加林，我突然想到我小时候有看过这个名字，但是那些故事我还真的就是，对我来说挺陌生的。我们这代人可能相对来说有一点陌生，而且他那个《平凡的世界》当然是如雷贯耳，但是那大部头的书，坦白地说，我也没看过。我看了一下片子，我就是大概的看一下，第一，我就发现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大多数情节的推动是靠旁白去完成的，就是讲好多话。但我知道他想忠于原著，想讲这个。还有一个我一个朋友他是八零后，快靠九零了，我问他看不看，他说他们也看，他们是因为什么，他说男神、女神很多，里边人都长特别漂亮。

许子东：小鲜肉。

周轶君：长得特别漂亮。而且那个化妆什么的，而且我记得脸上没有风霜的，确实化得很漂亮。然后我就想起我前一段时间跟我另外一个朋友去看另外一个片子，那时候我也忘什么片子，讲以前那种故事的。我朋友就旁边说了句，说你看那些群众演员，都是吃麦当劳长大的脸。

窦文涛：对。

周轶君：演那个，我明白他现在你拍片子，必须要反映那个精致嘛，做到很精致是肯定的。

窦文涛：这个也是我的一个观感，这个电视剧感觉像是花了钱的，对吧？

周轶君：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