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谈菲律宾地方政治：穿上西装流血

2010年02月26日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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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卫视11月29日《文涛拍案》节目播出“窦文涛谈菲律宾地方政治：穿上西装流血”以下为文字实录：

武装分子冷血屠杀 菲律宾挖出乱葬岗

窦文涛（主持人）：从这个星期一开始到今天，我被一件跟中国无关的事件吸引，不光是我啊，全世界都瞩目，全球媒体每天追踪这个新闻，每天标题的变化，其实就是死亡人数的变化，从20几具尸体，到36具，到45具，到今天26号，最新的数字是发现了57具尸体，可能还会增加。

这件事儿，这件惨案是发生在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一个叫布栾的小镇附近，就是有一只车队，由官员的家属和记者，组成的这么一个车队，遭到一帮武装分子的劫持，这帮武装分子目前，暂时身份不明。但是当地许多人却认为，是当地的老省长的儿子，领着的这帮武装分子，劫持了这帮人之后是大开杀戒，女的先奸后杀，甚至还有人被斩首，甚至连孕妇都不能幸免，惨中之惨，举世震惊。

解说：根据25号，在第三处乱葬岗找到5具遗体，并到23号揭发的凶案死者增至至少57人，他们早时遭武装分子绑架，相信是被近距离枪杀后，集体掩埋的，乱葬岗位于主干道几公里外的山边，除受害者的遗体外，连他们的乘坐两辆汽车，也一同被山泥掩埋。目前尚无任何有涉案凶徒被抓的消息，也没有疑犯的名字被正式提及，菲律宾举国内外对这起冷血屠杀感到震怒，阿罗约发表声明说，会为死者举行全国哀悼日，并誓言把凶徒绳之以法，没有人可以避过法律的制裁。

家族势力称霸一方 菲律宾政府鞭长莫及

窦文涛：这个棉兰老岛是菲律宾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这个首都马尼拉所在的吕宋岛上，大部分人是信天主教的，棉兰老岛上呢，大部分是信伊斯兰教的，那么就是加上它周围的群岛，这个棉兰老岛这个地区，还总共分为六个大区，里头包括25个省，我估计它这一个省的地方，是不是跟咱们一个县也大不了多少，其中有一个省叫马京达瑙省，这个省里头实际上是大家族势力控制称霸一方。

那就在这个马京达瑙省下面有一个镇，这个镇长的名字叫个易卜拉辛，就是易卜拉辛的家里人出事了，这易卜拉辛他是一个镇长，但是他要参加明年，2010年的马京达瑙省的省长选举，要竞选省长，就搞一个活动，这个车队是怎么组成的，就是说他要去选举办公室报名，报名我要参选。咱从台湾情况那儿也看到，这个报名的过程都是个选举造势的活动，所以浩浩荡荡，这个去报名的人是谁啊？他的夫人，还有易卜拉辛的两个姐妹，还有什么律师，而且为了这个声势浩大，广为人知，让老百姓都知道，他邀请了几十个记者，这么组成一只浩浩荡荡的报名车队。那人家说了，这么一个镇长，怎么一请几十个记者，都来为他吹吹打打呢？哎，你别小看他，这个易卜拉辛是当地第二大家族势力推举出来的候选人。

解说：发生血案的马京达瑙省位于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距首都马尼拉1000多公里，是一片政府控制力难以企及的自治区，军警已经介入封锁局势，在军情背后的是两大强势政治家族，曼古达达图以及安帕图安家族，因为由安氏家族人担任的省长明年弃权，曼氏家族的人企图填补空缺。

镇长报名参选省长造势 途中杀机重重

窦文涛：说这要参选省长的镇长易卜拉辛，有人奇怪了，说您要参选省长，干嘛自个不去呢？把自己的老婆姐妹，让他们去替你报名，这怎么回事儿呢？这里头有个计较，就是在棉兰老岛这个地界，当官一方面是风光无限，油水多多，但是另一方面，这当官也是个高危职业，高度危险，因为这个地方啊，反政府武装的力量很强大，经常你这个高官或者说是准高官，很容易受到反政府武力的袭击，所以啊，在当地啊，他们就有个，约定俗成了，就是说啊，有些个这些事儿啊，宁愿让妇女，让家属来代替他们去报名，去进行宣传活动，免遭袭击，倒不是说让自己家里的姐妹去涉险，而是说这个当地穆斯林的传统，一般不让伤害妇女，因为不伤害女人，这是穆斯林教义里都有的，所以说他以为没什么危险嘛，这种事儿老婆去正好。

可是他这么想，心里头还是有点低估，因为当地的那个气氛不宁静，所以那天一早，老婆姐妹出了门，他这易卜拉辛就在屋里自个转磨磨，到了上午10点钟，他的这个手机，收到短信，他一看正是他老婆发来的短信，这个短信寥寥两行字，看得出来是在很匆忙，紧急的情况下发出去的这个短信，一看这个内容，易卜拉辛当时就傻了，翻译成中文就是我们被绑架，他们有枪。

电话一边呼天抢地 家属同步听“屠杀”

易卜拉辛·曼古达达图（布栾镇镇长）：妇女是构不成威胁的，无论谁要显示出能耐或权力，都不会对妇女下手。

窦文涛：看见老婆的短信，这易卜拉辛赶快打电话，打他夫人的手机嘛，他本来还怀疑，说这个被绑架了，电话能打得通嘛，结果打通了，可是打通了他一听那边的声音，这易卜拉辛“扑通”瘫在了地上，他为什么，他没听见他老婆跟他说什么话，他在这个电话里听到的，只是惨叫声，哭声，还有那种打人的声音，特别是听到这个噼啪、噼啪、噼啪这种响亮的打耳光的声音，而后电话就断掉了，易卜拉辛不停的又在拨这个电话，但是不管怎么打，电话再也不通了。

射杀斩首碾压武装分子无所不用其极

窦文涛：11月23号，就是事发的同一天，就在易卜拉辛镇长收到太太的那个最后短信，数小时后，菲律宾警方在现场，先是发现了被遗弃的车辆，而后就在同一天，就发现了24具尸体，第二天菲律宾警方对媒体讲，我怎么发现这24具尸体的，是在一个偏僻村庄的一条土路边，其中17具的尸体，被混乱的埋在一个大坑里，这个大坑深达6英尺，就差不多两米深的大坑，互相交叠着尸体，横七竖八的，埋在一起，感觉是匆匆茫茫，挖个坑就把你埋了。里头啊，可还有孕妇的尸体，而且从这些人身上的伤来看，有一部分人明显是被近距离枪杀的，这能看得出来，还有的人没了脑袋是被斩首的，甚至还有人明显看得出来，怎么死的？被车辆活活生生给碾死的，就是碾压而死，而且被害者当中很多都是女性，还有一些女性是跟当地的两大家族毫无关系的女记者们，特别是有一点瘆人的地方，就这个警方讲，发现所有的遇害女性，他们的裤子拉链都被拉开了。

解说：事件发生后，在当地每隔几个小时就会发现新的尸体，死亡数字不断上升，至事件发生的第四天，死亡人数已经上升至57人，其中包括两名孕妇。

目击者：林中窜出数十人瞬间劫走人质

窦文涛：11月23号的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咱们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说法，但是倒是有声称，目击者的人出来描述就说当时劫车的那一幕，有人看见了，说那天早上啊，镇长夫人带队人很多，热热闹闹，亲戚朋友什么律师、记者加起来几十口子人，组了一个六辆车的车队，这车队就在棉兰老岛的丛林山地里穿行。

本来到他们报名的那个选举办公室，路也不算太长，当这个车队，走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候，两旁都是丛林，就有人看见，从这个丛林里头嗖嗖嗖出来很多人影，开始说有几十个，后来是上百条身影，就从树林子钻了出来，拦到，这司机见状急忙踩刹车，说是迟那是快，这人们还没醒过味来的时候，武装分子拿着枪的，咵咵咵的，就把这车队包围起来，然后让这些人们离车，迅雷不及掩耳，就把这些几十口子人全部劫持，消失在丛林当中，然后就有尸体不断被发现的报导，那么这一切究竟是谁干的？

省长被指与屠杀有染苦主保护幸存者

窦文涛：惨案发生之后很快那个苦主，就是那个要竞选总统的那个镇长易卜拉辛，他还有一个名头更响亮，反正他们那儿的人名字好长，他还有一个大名叫曼古达达图，曼古达达图这回为了参选，老婆姐妹都给人杀了，甚至是先奸后杀，曼古达达图这家伙怒火如焚，他呢，马上站出来，说我知道是谁干的？而且还声称，我掌握证人和证据，这个曼古达达图讲，有四个幸存者，说这四个幸存者把什么都跟我说了，那帮武装分子是什么人？疑似跟当地的现任的省长安帕图安有关。

因为其中至少有一部分武装人员，是受雇于这个现任省长老安帕图安的私人卫队，这怎么办？而且这曼古达达图还讲，说我有一个妹妹英勇，在被绑架期间，我这个妹妹拿刀曾经刺向小安帕图安，就是老安帕图安的一个儿子。这什么意思呢？那就是说在这帮武装分子里头，有老安帕图安省长的儿子吗？而且曼古达达图还讲，说是就埋尸坑那个现场，有人看见这个匆忙掉来挖大坑的不是有这个挖掘机嘛，那个挖掘机上头，有安帕图安家族的标记。你说这家族什么都有，挖掘机都有，武装卫队也有，说就是这家族干的。

可是当然呢，这个怎么说呢，就说这四个幸存者，到底是不是实有其人，这咱没法知道，而且这个曼古达达图，就这个易卜拉辛，他呀，现在也不愿意让这四个幸存者曝光，见光，为什么？他说我现在怀疑菲律宾警方，我怀疑你们会不会跟安帕图安家族有勾结，到时候我把四个证人，四个幸存者交出来，你们给我灭口了怎么办呢？

棉兰老岛民风彪悍省长用枪杆子说话

窦文涛：这个安帕图安家族，又是怎么回事儿？这个省长和这个镇长之间，又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呢？

这个老安帕图安是当地这个马京达瑙省的省长，而且是老省长，他是连任三届，九年的省长，在他当省长这九年里头，这个省里头有22个镇或者是市，可这22个镇长，或者市长大部分都是他的儿子、孙子和种子，就是他的儿子、孙子和亲戚，都是整个他家族的人在掌控着。

这就说到棉兰老岛是个什么情况？这里这个部族居民比较彪悍，民风彪悍，长期以来跟中央政府闹对立，而就在他们内部，这个小部族之间也有竞争，也有对立，为了争权夺势，都是称霸一方的主，有的呢是支持政府，有的是支持反政府的武装，所以这里实质上，人家说是处于一种割据的状态。那在这样一种状态里，你要是没有枪，你不但没法保卫你自个，而且更难取得权利，所以呀，私人武装在这个地方很难被解除，而哪个家族你如果是当上了省长，那这个省里你通吃了，通杀，所有的政治资源，经济资源那不全成了你们家的了嘛，而且尤其老安帕图安这个家族，他呀，当了省长之后，通过他的家族势力，严密的控制了整个省，又利用他跟中央政府的密切关系，那就更是称王称霸。

地方省长黑白通吃任期届满儿子顶班

窦文涛：2004年菲律宾总统大选的时候，这个老安帕图安，他能控制着它整个省啊，几乎吧，几乎所有的选票，都投给了阿罗约夫人，而且他跟阿罗约夫人打过保票，就能这么打保票，就说啊，我这省里头有一个镇，我保证这镇子上每一张选票都是属于您的，所以连阿罗约夫人都曾经说，说这个老安帕图安是她最珍贵的盟友，而且要不说这个家族势力大呀，有那么多儿子给他当下面的什么市长、镇长，那首先一前提，他儿子得多呀，他儿子多，儿子多的前提，是他老婆多，这老安帕图安，四个老婆给他生了30多个儿子，简直都成君了。

解说：菲律宾媒体报道，老安帕图安甚至在马京达瑙省，建立了自己的私人武装，至少有500人，这些武装包括两个，特别公民武装力量地理辅助团和几百人的自发组织的治安人员。

窦文涛：2007年，这个路透社还采访过老安帕图案，老安当时就扬言说没有人敢跟我，或者我的家族，在选举当中对阵，为什么？他说人民支持我，他说本地群众他们都支持我，外人毫无胜算，感觉稳如泰山。

可是你稳如泰山呢，也有点玄，怎么讲呢？这个菲律宾人家有法律的限制，就说你连任最多三届，那他已经三届了，到2010年，他这个省长必须得退休，那怎么办呢？我这个家族，这个势力怎么延续呢，那就得让他的小儿子，也不一定是小儿子，30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小安帕图案，让他参选，并且一定要先上这个省长。

当年这个老安帕图案，就跟路透社记者聊，说不是我非要把持着这个位置不放，这个当地啊，很多种势力，他们支持我，非跟我说，我们离了您不行，非得要您的领导，您要是实在退休不能干了呀，您儿子也行，你看这帮人，您派一个儿子，来代表我们，我们要求您儿子代表我们，他说你看我没办法，民意难为，所以我得这么干。

政治斗争血淋淋菲律宾大佬拿命搏

解说：菲律宾明年5月举行全国大选，不仅选举正副总统，还包括参议院国会议员，以及省、市、自治区等地方官员，总共17800个职位，整个选举投票一直持续到明年5月10日，如何稳定明年大选前，全国安全局势，是阿罗约政府当务之急，大选关系到菲律宾政治版图的重新构建，各政治派别，已经从暗斗提升为血淋淋的明争。今年以来，菲律宾的绑架案的数量，已经超过前4年的全年平均数。

窦文涛：其实在这次血案发生之前，你看这个老安帕图安，老安的历史，他早有前科的嫌疑，1988年老安当时跟一个候选人，俩人就竞争嘛，竞选一个市长的职位，结果呢，那名候选人，就在一间餐馆里，饭馆里被人枪杀了。

当时就说这个老安帕图安是主嫌，提起诉讼了，但是后来呢，罪名没能成立，就连这个老安帕图安，他自己你说他是什么土皇帝，他自己这一辈子都躲过六次暗杀，最近的一次今年5月份，一个汽车炸弹过来，三保镖都给炸死，但老安大命啊，逃得性命他没事儿。

可是他那帮儿子，没这么幸运的，2002年的时候，他的大儿子，就被炸死，后来不久他的另一个儿子，在一家迪厅里面被人乱枪打死，所以也可以说，老安这王朝他是拿命换来的，而且是拿自己家里亲人的命换来的，如果你别人想拿走，是不是也得拿命来乱呢？当时选这个省长，这个候选人，报名参选的当时只有一位就是这个老安帕图安其中一个儿子，谁敢跟他选呢，偏偏有当地第二家族的代言人，就是那个布栾镇的镇长，死了老婆的这个易卜拉辛·曼古达达图，他不信邪，说我参选，结果，名还没报上呢，就出了11月23号的血案。

窦文涛谈菲律宾地方政治：穿上西装流血

窦文涛：有消息说，在这次惨案发生之前，这个易卜拉辛·曼古达达图，他要选省长，他就曾经收到过死亡威胁，这曼古达达图的弟弟讲，说是那个老安帕图安的儿子就曾经扬言，要是谁敢提出竞选申请，填报这个资料他就会被杀死，那么受到这样的威胁，为什么这个曼古达达图，他还有这么达达的图谋呢，怎么还敢呢？这就要说到，曼古达达图也不是吃素的，曼古达达图这个家族在当地也是显赫一方，甚至被认为在棉兰老岛上，他是仅次于老安家族的第二大家族，你看说起来两家还是世交，多年的恩怨情仇两大家族。

这个曼古达达图他现在不是个镇长嘛，那上一届镇长是谁呢？就跟那个老安当完了省长下一届省长，他要自己的儿子当一样，这个曼古达达图他的上一任镇长不是别人，正是他爹，老曼，老曼当年曾经是老安重要的政治支柱，这俩人曾经是亲密的盟友，从什么地方看出来？好多年以前，1986年菲律宾的独裁者马科斯倒台的时候，当总统的阿奇诺夫人，那个时候分别任命老安和老曼这俩人呢，当两座城市的市长，您瞧这地方这个情况，它有意思，照我这个外国人的眼光来看，它就是套上了一个西方政治的壳，可里头还是人本地的人情世故，就像说这人，身上是套了件西装，可里头留的还是他家族的血。

大选之年绑架频发菲律宾家族政治嗜血

窦文涛：所以说这两大家族嘛，这个恩怨情仇，本来这关系一直很好的，但是就在今年早几个月，这两家啊，不和睦了，为什么呢？就为了省长这个位置，有传说这个曼古达达图，亲自到老安的家里，因为你看他跟这老安还有一层什么关系，还有一层托孤的关系，就当年呢，老曼，就曼古达达图的爹，上一任的镇长，在他去世的时候，把自己这个儿子曼古达达图托付给老安，就说我死了，你帮我照顾我的儿子。

所以这个曼古达达图，这回他是亲赴安府跟这个老安呢，讲我要竞选省长，那就提出这个要求好了，他啊，去老安的家里，居然随身还带着二百武装人员，这个举动把老安家刺激着了，非常不高兴，曼古达达图怎么这样呢，两家翻脸了。

解说：菲律宾今年至少有85人遭绑架，超过半数发生在棉兰老地区，菲律宾往年的形势也说明，每逢大选之年通常暴力频发，尤其在南部，叛军以及政治派别间冲突不断，如今发生在马京达瑙省的家族政治暴力，其实只是菲律宾国家层面的家族政治的折射。

窦文涛：有人调侃菲律宾选举的特色，提炼出三个英文词，叫“3G”，不是手机，这“3G”，第一个G是“gun”，就是枪；第二个G是“gang”，就是帮派；第三个G是“gold”，就是金子，黄金，我再给它加一个“G”，“god”，“My god”，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