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灵: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夜里下大雪,然后天气很冷,然后军车开,然后沿路都是扶老携幼的这个难民,那他们有的箱子、笼子、铺盖卷了,甚至于小孩儿都挑担子啊,或者抱着被子,然后这个沿路全部是难民。他们当时有的人就,也许有一点钱,还希望来搭黄鱼,希望能搭到这个车。但是因为这个一直有部队在警卫,也是为了文物的安全,所以是不许可搭黄鱼的,那这样子离开了贵州。
解说:从贵州到四川,要经过水流湍急的乌江。
庄灵:当时过的时候没有现代化的桥,它可能是用木材或者是竹子搭的这种临时的便桥,那车子本身就很重,上面放了文物,所有的人全部都下车,那当然警卫,除了驾驶,包括像我们婴儿就小孩嘛,几岁的算是特别优待可以在车上,因为它没有栏杆,从那样的一个木竹结构的这个桥,慢慢慢慢一点一点往前蹭,那个桥唧唧嘎嘎,唧唧嘎嘎响,就印象很深刻,我们伸头一看底下就是大江,这样慢慢慢慢地过去,一辆一辆过去,过去以后才能够继续走。
小时候特别对汽车印象深刻,不是说它很困难,或者颠簸,而是说觉得从来没有坐过汽车,像我长大了是第一次,那高兴得不得了,特别喜欢闻那个汽油味,特别喜欢闻。所以对那个车辆印象很深。比如我坐的那个军车,我知道它是叫做(支气一团,独气四营),车辆的军车的号码,它叫军24069,我到现在还记得。然后我哥哥大概后边一部车吧,军,它那个车牌24071,到现在记得非常清楚,所以小时候对那种很多大的事情,我们并不明白,但是对这种小地方,特别是自己小孩的观点,那印象特别地深,所以后来一直很喜欢玩汽车。到了巴县以后还在家里没事就弄个棍子,弄个方向盘开汽车,跟我哥哥一起。就显然对小时候这一趟文物的旅途非常的,印象很深。
解说:今天,前往巴县飞仙岩的乡路依旧苍老、泥泞。当年故宫前辈们深入此地的艰辛可以想见。在飞仙岩,苦中作乐的生活持续了近一年时间,很快,抗战胜利的好消息更加滋生了大家快乐的情绪。
王鲁湘:19557箱文物精华,就这样伴随着硝烟和烽火,各自找到了合适的隐蔽处藏匿起来。途中翻车、翻船惊险无数,可每次又总能死里逃生,安然无恙。典守宝物的那志良先生后来回忆说:“我这才开始相信古物有灵,否则大家为什么总能在敌机轰炸、千钧一发之时安然离去,翻车翻船也都能平安无事呢?”1945年8月,抗战胜利,分散在安顺、峨眉、乐山的文物又集中到了重庆,等待长江水涨,能行大船时,“即从巴峡穿巫峡”,和着胜利的节拍运回南京。
十年轮回文物重返南京
解说:1947年12月9日,凝聚着中华民族几千年文化之魂的瑰宝终于回到了南京朝天宫。1948年,梁金生就在朝天宫的大院里出生。
记者:小时候是不是基本上就在这个院里玩
梁金生:对它原来这边有一颗雪松,这边有一颗雪松,中间也是有些铺的一些砖路,现在都没有了,房子也重新建了,也不是过去的房子了。
解说:非常巧合的是,文物离开南京,到最后一批全部都运到南京,刚好是十年,同月同日,非常巧,整整十年。
回到南京后,故宫的同仁们开始忙碌起来。清点文物的工作很快又开始。文物分三路南迁时,尚有2000多箱文物未来得及起运,后被日本人转运到中央研究院、地质调查所等地,此时也都被安全追回。冬天将过时,故宫博物院与中央博物院筹备处联合举办了一次公开展览。
国共内战内战文物隔海相望
王鲁湘:1948年入春,朝天宫要举办抗战胜利后第一次文物展的消息传遍了南京城。为了能看到这批历经了战火纷飞,却仍然毫发无伤的国宝,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目不转睛、百感交集。开展第二天,蒋介石带着儿子蒋经国,在马衡院长的陪同下观看了展览,并且在司母戊大方鼎前停留了许久。国民政府监察院长于右任也赶来赏宝,展览火爆一时,吸引观众过十万。只是彼时在场的人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些为避日寇而流浪多年的国宝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会牵着不同人的命运,跨过台湾海峡,从此各自为战,隔海相望。
庄灵:那整个的就局势也对南京来讲也感觉到很不安,那么我记得最清楚就是我父亲、母亲常常讲那个物价,就是几乎是一天一个波动。那所领的那个薪水,看起来就是说非常多的钱,什么这个多少万,几百万,都以百万计的钱,但是那个钱,大概,我不晓得是不是一斤肉,或者一个蛋,可能都要这个几万或者十几万才能够买一个蛋或者买一斤肉,所以非常地,经济非常地不稳,那通货膨胀,贬值的非常厉害。那这个时候就是政府就再做了一个决定,就把南京的那些文物集中在一块,然后再挑选,然后就决定分三批,再运到台湾。
解说:文物运台,中心操办人是杭立武。1948年12月21日,第一批包括五个机构的772箱精品文物被送到了下关码头。
庄灵:离开的时候1948年我已经是五年级的学生。那临走的时候当然是很仓促,那就是自己要把东西帮了父亲、母亲、哥哥们收拾,收拾东西,然后要走的时候当然有车了,文物大概可能先走,我们就到了码头。我就记得那码头上人很多,相当的,情况是蛮乱的。我记得最,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很多人穿着那个长衫、长袍,因为天气比较冷嘛。那可能是做黑市买卖的,他把那个钱,银元,不是钞票,是银元,有元大头啊,还有什么,他就揣在手里,然后就在那哗啦哗啦地颠,一看没有人,大概没有警卫,没什么查气的人员,他就来,一看到有人过来他就颠,意思就是说来换钱,来换钱。那那个小孩们就围着看,因为他哗啦哗啦,很多人都这么哗啦哗啦的。这个我们就走进去,有人要跟他谈生意时候,我们就在旁边看,他就拿一块,他说这个民三的元大头,民国三年的元大头成色最好,不相信你听听,把那个两个手指头掐在那个银元的中间,吹一口气,然后很快地把银元挪到耳朵里,挪到这个人要跟他做生意的人,然后放到他耳朵旁边,后来我们也听听,他看我们小孩也没关系嘛,玩。一听那个声音,那个银子的振动的声音非常好听,银铃的声音一样,这是对于码头的一个印象。事实上文物怎么上船我们并不知道,我们上船的时候那文物已经都装好了船。
解说:次日清晨,满载珍宝的“中鼎号”离开了南京。庄灵那年10岁,一路以小押运员的名义睡在国宝箱子上面。后来他打趣说,这可是绝对难得的人生经验。
庄灵:那个时候台湾海峡在冬天通常都是东北季风,风浪比较大,那我们走的那个时候12月底,天气相当地不好,还下雨,那么天上都是乌云,然后海浪很大。
当时的这个海军总司令叫桂永清,桂永清将军,那他没有跟这个船一起走,可是他有一件他的非常,他非常喜欢的一个生命,跟我们一块走,是什么,一条大狼狗。这大狼狗的毛是棕色的,短毛,很亮,这个体型非常壮硕,很高大。这个船一开,晃动嘛,这狗就晕船,晕船就叫得很难听,就好像哭一样,叫得很难听,让我们在上面就是有时候睡觉都没办法睡,那就起来看,那你也没办法对它。然后它晕得厉害它还吐,它吐了水兵就拿桶在那接,所以我们小孩那时候对这个印象非常地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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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徐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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