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在“国防文学”口号动员下,大量进步影片产生,救亡歌咏群众运动更是开展得红红火火,包括聂耳、洗星海等创作的救亡歌曲,《义勇军进行曲》、《救国军歌》等,迅速在全国传播开来,周扬所领导的党组织发展到了100多人。1936年的一天,与党组织久已失去联系的周扬,辗转得知中央派来了领导他们的同志,然而周扬不曾料想中央来的同志,到上海一个月后才与他见面,随之给他带来了一生中第一次重大冲击。中央来人是冯雪峰,他首先面谈了鲁迅,与鲁迅和胡风进行了交流,胡风提出了“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口号,鲁迅表示赞同。胡风便作文进行宣扬,两个口号的争论由此迸发。
周巍峙:文章很多,那时候大家都是通过写文章,胡风他们也能写,周扬他们都能写,还有一批人为这个争论得不休。有误会也有疏忽,引起鲁迅的不满,特别徐懋庸,当面批评鲁迅,给鲁迅写信,鲁迅很恼火,以为周扬有意整他,所以他写文章批评周扬。所以这里边很复杂。
解说:鲁迅被激怒了,他在病榻之前提笔回文,从理论的高度讲清楚了这场争论的实质,并第一次明确表示,新口号是鲁迅请胡风做的。周扬得知是鲁迅主张的口号,两个口号的论争戛然而止。两个月后鲁迅逝世,文艺界随即陷入“大悲哀”里。
周密:他有时候跟我讲,他说我这辈子三次被打倒,他是调侃式的口气,他说我这辈子三次都被打倒,这些人都是他很尊重的人。
徐庆全:这个东西是困扰周扬一辈子啊,因为他无法解释,鲁迅文章当中明显点周扬,骂周扬工头元帅,他无法解释。
周密:因为有一些人说周扬从三十年代起,他就是左联的领导人之一,那么他就是呼风唤雨,我对这个看法有些不大同意。我觉得看一个历史人物,你不能够脱离这个历史背景,对不对,不能够脱离当时的历史背景。当时周扬才20多岁,国民党的那个黑名单上有他的名字,想抓就可以抓的,所以他成天就是东藏西躲。
徐庆全:对鲁迅这个问题上,他检讨我对鲁迅尊重不够,我觉得有这么几句话就足够了。
周扬1937年赴延安 毛泽东开导其不要委屈
解说:1937年10月周扬接受党组织的安排去了延安,两个口号之争,如同压在周扬心上的磐石,尤其让他忐忑不安的是,毛泽会怎么看待这段公案。毛泽东是倾心敬服鲁迅的,他曾经说过“我与鲁迅的心是相通的”。周扬刚到延安不几天的一个夜晚,毛泽东提着一把酒壶,来探望这位新来的湖南小同乡。他们无所不谈,唯独没有提到上海文艺界的纠葛,周扬终于忍不住向毛泽东提及此事,却马上被毛泽东制止了。
周密(周扬女儿):他就刚开头,毛主席就说,人在任何情况之下,任何挫折之下,你都不要感觉到错,就是委屈对吧,因为无非就是三种情况,一种是你对了人家错了,那真理在你手里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一种呢,就是人家对了你错了,那这更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但更多的情况是各自对一半、错一半,他说这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慢慢地这个事情就可以,真理就可以辩清楚。所以我父亲,他始终没有把前前后后的30年代这一切,他当时年轻的时候感到委屈的事情,没有那么很详细地从头到尾,一辈子都没有跟毛主席说,就是叙说一遍,他并没有这样做。他当时觉得毛主席说得很对,而且他记了一辈子。
徐庆全(学者):那么他,周扬他后来回忆到延安的时候,他讲了一段话,他说,我当年在延安的时候,跟主席交往很多,我写的文章都要送给主席看,但是这个送给主席看,并不是一种工作的审查,是我出于对主席的一种敬仰。
解说:1938年春,周扬担任边区教育厅厅长,1939年秋担任鲁迅艺术学院副院长,从此,鲁艺的工作一直由周扬主持。对于当年鲁艺各系在文艺创作上崭露头角的学生,周扬都了如指掌。学生们中还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假如你写了一篇好作品,周扬见了你会点点头,你写了两篇,周扬见到你要和你握握手,你写了三篇,周扬就会和你交朋友了。
事实上,20多年后,周扬在文革的牢狱中,竟然默默回忆起了200多个,鲁艺师生的名字、经历和表现。
周密:我觉得他比较喜欢年轻人,而且他对年轻人比较宽容,他也给我讲过,他说年轻人要动点脑子。他就给我讲,他说古希腊有个什么哲学家,我现在记不得了,他说他讲课的时候,就让所有的学生提问题,谁提不出问题,他就拿那个教鞭敲他的头,说你就是没有动脑筋。所以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我这个人有的时候,从小就有一些离经叛道吧。
解说:周扬荟萃了众多文艺人才,使鲁艺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文艺干部的摇篮,为新中国造就了大批文艺领导骨干和创作队伍骨干。1942年秋,周扬邀请毛泽东来鲁艺讲课,毛泽东穿了一件灰布军衣,裤腿膝盖打了两块补丁,他一边做着动作,一边幽默地号召,把屁股从资产阶级那边坐到工农兵方面来。全体鲁艺师生响应号召,纷纷下乡、下厂、下部队体验生活,十七八岁的刘炽采集回来了歌曲《东方红》。
建国后,周扬据此组织创作了,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邵子南则搜集到了白毛仙姑的故事。
周巍峙:周扬就找我们谈了,周就说白毛女这个故事,哎,他说这个好,这个三年,到三年头发白了,很有浪漫色彩嘛,可以写歌剧。周扬抽调鲁艺的精兵强将,足球创作队伍,戏剧系主任张庚总负责,编剧邵子南、贺敬之、丁毅,作曲张卢、马可等人。
周扬力主打破旧剧的窠臼,开创中国的新民族歌剧,歌剧《白毛女》在延安演出了30多场,并迅速走向全国,观众时而掌声雷动,时而痛哭失声,有一位战士竟然冲上台去,要杀剧中地主黄世仁。毛泽东则指出,黄世仁罪大恶极,应该枪毙。
周密:当然到1944年,后来又发展了,就是开始也编一些新歌剧,什么《周子山》了,还有些《血泪仇》了,还有《白毛女》了这一大批,这些都可以在舞台上演,还有布景什么的,但是秧歌剧本身没有布景,就是唱、说。往往围着这个场子以后,周围的人还是在簇簇拥拥的来,我跟于伶的那个女儿,叫王力凡。我们俩就是在桥儿沟,鲁艺的孩子里算最大的。
我们两个就总是来一开始那个戏,现在看那种小戏先演一下,然后那些正戏才出场。我们就是唱什么《兄妹开荒》了、《夫妻识字》了、《小放牛》啊,每次都演,尤其是《兄妹开荒》,她就演哥哥、我就演妹妹,一直演到张家口,演了好久。歌唱的是雄鸡、雄鸡,高呀嘛高声叫。
1946年周扬全家往南方撤退 儿子途中丧生
解说:延安的生活是忙碌而充实的,夫妻俩常常为了办报校稿,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周扬是一个生火做饭会弄得满屋子烟,却点不着火的人。如果妻子苏灵扬恰好也非常忙碌,孩子们就得多吃些苦头了。
周密:我妈妈在抗大还是马列学院学习的时候,我不是跟我爸爸在一块嘛,我就长满了疥疮,浑身长满了疥疮,头上也长满了虱子,我妈妈就把剃了个大光头,然后还拿汽油擦了一擦。疥疮都是长在这些软的地方,什么腋窝,什么手指缝这些地方。她就给我擦完以后,找了些纱布全裹起来,头上也裹起来,因为头发上也长了,脖子上这些地方都长满了。
裹起来以后,正好是史沫特莱来了,她在上海可能见到过我,她记得你有一个很胖的,一个挺好玩,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大概长大了,大概有个两三岁的样子。我妈妈只好把我领到她跟前,一看,把我妈妈大骂一顿,说你这怎么当母亲的,把小孩弄得像个伤兵一样,包的全是纱布,其实就是长疥疮。
编辑:石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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