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光新口号:“专家专家,专门在家”
解说:这将近十年的时间,周家表面上安安静静,过着简单的生活,但这书房里研究的内容却不简单,妻子张允和继续唱着心爱的昆曲。而周有光出版了著名的《汉字改革概论》,这本书在国外一版再版,广受关注,而屋外,造反派们发明出了新的口号,“专家专家,专门在家”。
曾子墨:1979年,文革后第一次,周有光代表中国参加“国际标准化组织”会议,3年后,他的提案获得批准,也就是“以汉语拼音为标准拼写人名和地名”,开始在全世界推广使用,周老说,从那以后,人家就知道我没有死掉,于是常常有人邀请我出国。
周有光:1979年年底,领导派一个人来看我,说你赶快准备,下个礼拜你代表中国到巴黎去开会,我说我不想出去,这衣服都破光了,他说衣服破没有关系,你赶快去做最好的,从袜子一直做到大衣,做最好的衣服,回来一概都交公。
解说:送周有光走的时候,领导派了个人来说,你是联合国教科文请的,他们给你很多钱,我们就不给你钱了,结果还拿走了周有光的钱包。
周有光:他说,人民币那个时候不许带出去的,你的皮夹子拿出来,你回来再还给你,我的皮夹子就交给他了,我口袋里面没有一分美元,也没有一分,也没有一分人民币,就上飞机了,人家说,那么你怎么敢上飞机呢,我说人已经到了飞机的门口了,你不上也要上啊,一到巴黎,大使夫人开了汽车来接我,第一椿事情她讲我们不要到,不要先到大使馆去,照道理应当是先到大使馆去嘛,她说我们先到教科文组织的总部去拿钱,她知道我没钱,她知道,那真是有趣味的事情,这也是真正有趣味的事情。
解说:时间又过了10年,1988年,对周有光来说是个分水岭,他离休了,另一件事是,他得到了一台电子打字机,1988年,日本的一家公司,按照周有光的拼音输入理论,研制出了汉字的拼音输入软件,为了表示感谢,他们给周老送来了第一代产品,在这台打字机上,周有光打出了20多部专著和几百篇论文,这些都是他83岁以后的成果。
张允和:外面有句话,我非常反对,发表余热,我认为年纪大的人啊,他要发起热来,相当烫。不会汉语拼音,他搞的汉语拼音,我不会,但是我心想试试看,有个好老师嘛,他就教我,他就教我啊,打就打了,他说你不要一个字一个字打,你最好用个词,他教是教得非常非常好,我这个老师真是好老师啊,第一个打7个字,中华人民共和国,7个字,一钦打出来,哼,得意得很,一看好极了,打了两个月以后,我就写信给我大姐,我就打了亲爱的大姐,好了,亲字打得出,爱字怎么也打不出呀,哎呀,我叫周有光,我说不行了,我爱不了了,我爱不了怎么办呢?哦,周有光告诉我,你先要打个零,零声母,因为爱没有声母啦,要打个零声母才能打AI,我说我学打字机是非常非常高兴的事情,就是亲爱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我多爱国啊。
解说:2002年8月14日,张允和女士去世,享年九十三岁,失去了老伴的周老现在有“三不主义”,一不立遗嘱,二不过生日,三不过年节,日常生活越来越简单,生活需要也越来越少,但他仍然保留了老伴在时,俩人几十年的老习惯,上下午各喝一杯红茶。
苏培成:老人嘛寂寞,老伴也没了,老朋友也没了,你想啊,人在高龄以后孤单,知心的朋友都没了,我们都是晚辈,他年纪大了,他愿意有人去,他愿意有人去跟他聊天,他也获取些信息,但他年纪大了,我们考虑他健康。
解说:每天仍然继续读书,读到有趣味的就写些文章,满满的书架上,有那套4000多万字的《百科全书》,它和所有的藏书一起,给了老人一个最熟悉,最温暖的归宿,这里就是周老105岁的天空。
苏培成:你想,耳朵,眼睛获取信息的器官,都受到影响,也出不去,他能上图书馆吗,对不对,他下楼他散步,现在都走不了,年纪太高了,在这情况下,他在家看几份报,但是他有些海外的朋友,有些东西,他外语好,他能直接看外国东西,他看书速度很快的,而且呢我也佩服他,他能够抓住这要点,这新书他一浏览,他就觉得哪里对他有用,这就是水平,他能抓住要点,过百的人了有学习的欲望,看新书,有学习的欲望,我们也惭愧,我们比他小这么多,我们学了多少呢,有时候也不够。
解说:余英时先生曾惊叹道,一百多高龄的周老仍然能笔耕不辍,已是人间一大奇迹,而从经济到语文,他一直在追求中国现代化的建设,他是真正从“传统”,成功过渡到“现代”的知识人,以一位105岁的知识分子的智慧和历练,来审视自己所走过的时代,周老有很多话说得点到即止,他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有点左倾幼稚病,而现在老了,要追求真理,当我们问他,您觉得现在的年青人,最应该了解的是什么?周老留下了这样一段话。
周有光:我还是那句话,要了解过去,要开创现代,中国的传统当中有一个缺点,就是只讲四海之内,没有四海之外的观念的,这是中国人的缺点,可是今天呢,整个要改变,因为中国是一个大国,我们国内已经是很大的,可是无论你再大也是一个国家嘛,世界上面有那么多的国家,所以今天任何一个国家,已经不能单看本国,还要看世界,还更重要地,要从世界来看本国,这样子呢,你就会了解本国。
曾子墨:周老的人生,其实是个“错位”的人生,大学毕业,大可以和其他同学一样去当外交官,但他却选择了国家最需要的经济,本来可以在海外享受优越的生活,但他却选择了回国,本来研究经济已经有了不小的成就,但他却被指定去研究语言,这些转变,究其原因,无非是“国家的需要”,对于此一大事,他真做到了“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的地步,面对这样的“错位”人生,周老很坦然地说,人生很难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因为历史的浪潮把一切都打乱了,人生,原来就是一朵浪花。感谢您收看《我的中国心》,下周我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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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孔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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