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克志：初到贵州落差很大 事故背后都有腐败问题

2012年05月21日 11:21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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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赵克志，汉族，1953年12月出生，山东莱西人，1973年3月参加工作，山东省委党校干部专修科、中央党校在职研究生班科学社会主义专业毕业，中央党校研究生。现任中共贵州省委副书记、省长。

凤凰卫视5月19日《问答神州》，以下为文字实录：

吴小莉：贵州，因境内有贵山而得名。虽因"贵山"而名"贵"，却因贫穷而出名。由于多种因素的制约，贵州长时间居于中国经济榜的末位，全省小康进程落后于中国平均水平8年，距西部的平均水平也要落后4年……不过，2012年1月12日，贵州迎来了国家战略的首度聚焦，国务院出台本年度2号文件，《关于进一步促进贵州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的若干意见》，按照贵州省长赵克志的说法，这是"中央一次全面的'给力'"。

吴小莉：省长好

赵克志：看到你非常高兴。

吴小莉：而且很高兴今天早晨一早，就跟您驱车大概两个多小时，从贵阳来到了息烽。初到贵州，赵克志带我来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位于贵阳市北郊的息烽县，这里的青山绿水之下埋藏着丰富的磷矿资源。然而，这样郁郁葱葱的景象却是来之不易的。

吴小莉：听说这里的植被也是恢复起来的。

赵克志：这个全都是恢复起来的，对。

吴小莉：以前这里是比较光秃秃的。

赵克志：光秃秃的，全都是石漠化。

吴小莉：原因是因为开采？

赵克志：这个石漠化怎么叫石漠化呢，它就是叫土如珍珠水贵于油，满山遍野都是大石头。现在由于种上了树，实现了封山育林和绿化，它这个植被起来了，就遮住了石头。

解说：赵克志，1953年生，山东莱西人，曾在山东和江苏主政多年，有着长期的基层工作经验。2010年8月，赵克志从江苏省常务副省长一职调任贵州省长。看到贵州许多地方"土如珍珠，水贵如油"的生态环境，赵克志感到了震惊。

吴小莉：2010年的8月，你从江苏调任到贵州，从东部的沿海到了相对比较贫穷的贵州，心理上或者是地理上的差距，还是跨度比较大的，到现在为止，您对于来到贵州心中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赵克志：最大的感触很多了，一开始我觉得落差很大，像掉到井里一样。六百年以前，刘伯温写到，江南千条水，云贵万重山，五百年后看，云贵胜江南。江南的水多地多，那么云贵这个地方山多地少，贵州山地占了93%，低山和丘陵、土地一共才占了7%。

解说：贵州是中国唯一一个没有平原支撑的省份，"九山半水半分田"的土地资源分布，使得贵州的工业化与城镇化的发展一直备受掣肘，贫穷和落后成为了贵州长期以来挥之不去的标签。

吴小莉：国务院发改委杜鹰副主任，曾经提到，如果说中国西部的发展是中国经济发展的短版的话，那么贵州会是短板当中的短板，您自己长期主管经济，到了贵州之后，对于这方面，有什么样的体会。

赵克志：贵州总体上看呢，贫穷和落后是贵州的主要矛盾，加快发展是贵州的主要任务。我认为它这个落后的原因主要是工业化滞后，城镇化滞后。我分析了一下它三次产业结构的比例，贵州的工业比重大概比全国的平均水平低了15个百分点。第二个就是城镇化率低，到去年底我们的城镇化率才35%，比全国晚了15年的时间，和江浙地区相比，我觉得要差20年的时间。2011年国家发改委和国家统计局，发布了一个西部地区社会事业发展的一个评比报告，贵州在全国排了第31位，也就是说我们社会事业的发展水平在全国倒数第一，那么这些都是问题。

解说：2012年1月12日，默默发展多年的贵州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国务院2号文件，是首个从国家层面系统支持贵州发展的政策文件，文件从财税、投资、金融等七个方面，提出了一系列支持贵州加快发展的政策措施，赵克志说，这些都是为贵州"拔穷根"的政策。

赵克志:这个2号文件是中央非常给力的一个文件，2号文件明确了两步走的目标，就是第一步（贵州）到2015年接近西部地区的发展水平，到2020年与全国能够同步进入小康。那么2号文件还明确了这个贵州经济社会发展的战略定位，我们通常的说叫"四基地一枢纽，三区一屏障"。其中要求我们搞试点的是十三项，搞规划的是十三项，搞示范的有十七项，一共涉及到四十多个项目。

解说：在贫瘠的另一面，贵州却是资源大省。贵州的矿产资源、生物资源储量丰富，所谓"黔地无闲草，夜郎多良药"，正是贵州生物资源丰富的写照。此外，闻名海内外的"苗族飞歌"、"侗族大歌"，以及布依族的"八音坐唱"，也是贵州多民族文化的象征。尤为值得一提的是，贵州煤炭资源远景储量在中国排第五位，贵州一个省的煤炭储量，是中国南方12个省煤炭储量的总和。然而，如此的资源禀赋没能变成资本，守着金山没饭吃，这其中有许多值得思考的问题。

吴小莉：很多的北方煤矿，比方说鄂尔多斯市，它因煤而富，但我们（贵州）称为江南的煤海，我们却没有这样子的发展的轨迹，原因是还是因为人的问题呢，还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赵克志：贵州这个煤矿呢，它不像内蒙、山西这些有些露天矿、大矿，贵州它是个高瓦斯矿区，又是些"鸡窝矿"，我们对这些小矿，有一个改造重组的问题，这客观上的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呢，还有一个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问题。你知道贵州这个我们常说的一句话，叫欠发达欠开发，但我认为这个欠发达欠开发的，最根本的原因是欠开放，就开放不够，资源配置的手段靠政府批拨，它不是完全市场机制在这里发挥配置资源的作用。所以我们最近省委省政府印发了一个关于深化资源配置体制改革的文件，我们其中在省这一级，要建立探矿权、采矿权的这个一次配置和二次转让这种交易市场，国资、民资、外资都可以，依法取得这种探矿权和采矿权。

吴小莉：贵州铜仁的万山，因"汞"而闻名于世，其汞资源储量曾位居亚洲第一、世界第二，是中国最大的汞工业生产基地。在上个世纪的60年代，"万山汞"为中国偿还苏联外债发挥了巨大作用，被周恩来称作是"爱国汞"。然而，这个有着六百多年开采历史的汞矿，在2002年由于资源枯竭而关闭破产。2009年，万山被列为国家第二批资源枯竭型城市。如今，几乎只有那些遗留下来的神秘矿道，才能够见证朱砂王国数百年的辉煌。铜仁的万山非常有名中国的汞都，六百多年的开采之后逐渐资源已经枯竭了，进行转型，怎么看万山的这个例子，对于贵州来说，未来要怎么样避免"资源陷井"这样的情况发生？

赵克志：对于万山的这个资源枯竭，党中央国务院非常关心。2008年习近平副主席曾经专程到万山特区去进行过调查研究。现在看呢，万山这个地方，去年铜仁地区地改市，原有的矿区，它除了发展一些加工业以外，还发展这个工业旅游。下一步呢我们在资源开发利用当中，应该发展相关的配套产业，你像山东的兖矿集团，它就做得比较好，我既开矿，又发展这个与化工和煤矿相关的一些配套产业，在资源枯竭的同时，我的工人和管理人员可以转到这些配套产业的发展上，我们现在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解说：位于贵州省西部的六盘水市，素有"江南煤都"之称，是伴随着中国的三线建设兴起的工业城市。然而，多年来对矿产资源的过度开发，让六盘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水土大面积的流失，地质灾害和安全隐患导致的矿难至今层出不穷。

赵克志：就是最近这十几年来，你知道贵州的这个煤矿，瓦斯比较多，因为发生这个透水事故，所以煤矿事故发生的起数和死亡的人数已经连续多年，在全国排第一位。我们来了以后，不停的发生的事故，我2010年冬季的这三个月，我怎么感觉像坐在火山口上一样，天天都有事故，最多的一天接到两起煤矿的事故，所以我们就下决心，就分析这个事故的原因，那仔细解剖以后我发现，每起事故的背后都有腐败问题。

解说：赵克志告诉我从2010年8月至2012年3月贵州严查煤矿的生产安全。处分了党政干部69人，刑事责任追究55人，其中一些是收受贿赂的党政干部。到2012年3月贵州安全生产事故的起数和死亡人数已经由全国的第一位下降至第七位。与此同时，贵州也更加重解决安全生产当中的技术问题。赵克志说，贵州息烽的磷矿，就是通过自主研发的"矿山充填法"，提高了采矿的安全性。

吴小莉：也就是省长刚给我们说的，在外面刚才看到的青山绿水，山的里面都是这样的坑道。

赵克志：就是这样的坑道。

屈庆麟：所以这个开采就是不会造成山体开裂、塌陷。为什么在这里很安全，这就是我们喷上去的这种刚性的石头。

吴小莉：省长和屈总我想问一下这种开采方式，使得它的不论是渗水率也低了，它的安全生产性也高了，我们这样的生产方式多久了。

屈庆麟：我们现在已经生产了五年了。我们去年600万吨矿石，这在地下开采很大的矿山了，但是我零事故。

解说：贵州蕴含着丰富的煤炭和水力资源，具有水火互济的罕有优势，是西电东送的主力省份。不过，旨在东西双方互利共赢的西电东送，在十多年来的实践当中却也存在着利益失衡的问题。有分析指，西电东送的利益分配格局，总体上是"购电方得大头、电力企业得中头、输电省财政得小头"。

吴小莉：黔电东送到底对贵州来说得到了什么，意味着什么？怎么样解决利益失衡这个问题？

赵克志：在西电东送过程当中，就是电的价格有一点低，你比如说我们现在的工业用电是5毛2，那么西电东送这个上网的电价是3毛6，因为当然它也是水电和火电是有区别的。我们希望这个价格能适当的上调一下，因为随着煤价的上涨，西电东送的上网电价适当的调整，可以更好的照顾好双方的利益。

吴小莉：中央似乎也看到这个问题了，在二号文件当中也特别提到了，允许贵州率先开展电力价格的改革。西电东送的这种利益分配，会不会借由这次的改革，能够采取更好的措施？

赵克志：那么下一步二号文件提出这个贵州可以开展电力价格的改革，它不完全是指西电东送的电价，它包括你实行阶梯电价，包括实行用电需求侧的管理，包括实行峰谷电价，它是包括很多方面的价格调整和价格改革，当然也包括着西电东送这个利益的调整。

解说：在广东，每十度电中，就有一度来自贵州。不过，贵州省的省内电力供给与黔电东送之间一度存在着矛盾。在电力紧张的时候，贵州省一方面必须要按协议送电，另一方面却不得不在省内"拉闸限电"。

吴小莉：2011年全国有拉闸限电的这种情况，缺电还是普遍严重，贵州也有这种情况，您那时候做了哪些努力？

赵克志：这个2011年因为国际资源的价格开始上涨，所以煤炭的价格开始上涨，但是这个电价，就电厂发电这个输出价格，就发电价格是没有上涨的，那么在国家批准这个电价调整之前，一些发电企业它发电积极性不高，停机率比较高。所以我们就根据这样一个实际，省委省政府当机立断，就下发了一个文件，叫电煤临时应急调节供应机制，我就是这个电煤每吨煤加收200块钱，建立电煤调节基金，然后筹集了66个亿的资金给这个电厂，

吴小莉：补贴

赵克志：一度电补了5到6分钱。所以既保证了对广州的送电，又保证了我们省内的工业生产，基本没有出现拉闸限电的现象。

吴小莉：原因是怕民企不敢来

赵克志：这个关门打狗的情况，我碰到这样一个问题。

解说：2011年8月，一场酒香四溢的盛会在贵阳拉开帷幕。在中国（贵州）国际酒博会上，来自国外的知名洋酒、葡萄酒，与黔派、川派等中国白酒百盏交锋、争相竞艳，参展酒企纷纷摆起酒杯，斟上美酒供人们品尝。在赵克志看来，这是贵州打开大门的重要一步。

嘉宾：这个酒博会实际上过去在遵义已经搞过两年了，我们是第一年把它移到贵阳，所以请王岐山副总理来出席和宣布酒博会开幕的时间，他给我们讲了一个首届国际酒类博览会，对这个也是去年经过我们贵州省政府和国家商务部联合报国务院批准的，就同意我们举行贵州国际酒类博览会，所以这个要以开放要来促进开放。

吴小莉：在履新贵州之前，赵克志在江苏工作了近4年半，担任常务副省长的时候，赵克志是分管全省经济的工作，被称为江苏"最懂经济的"高层之一。有人说江苏在经济领域的对外开放，是"狼式"招商、"保姆式"服务，而赵克志把这样的理念带到了贵州。

解说：2010年底，贵州新任省委书记栗战书、省长赵克志联袂带队赴京，与央企"联姻"44个大项目，总签约金额近3000亿元人民币，成就了贵州此前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招商引资行动。赵克志告诉我，截至2011年底，贵州与央企签订的大型项目中，已经有33个开工建设。

嘉宾：贵州是一个资源比较富集的省份，开矿和加工需要大的投资和比较现代的技术，那么这个条件呢，央企具备，一般的民营企业还不具备这个条件。第二个是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我们发现贵州这个地方的投资环境，相对的是比较差的，一般的民营企业不敢来，也进不来，所以我觉得呢，我们当初分析，为了尽快的招商引资扩大开放，我们第一个战役，就第一动作就是央企招商。

记者：您刚才提到了，以国企、央企进入比较容易，原因是怕民企不敢来。是不是还是出现过开门招商，关门就，怎么说，"打狗"这样的情况？

嘉宾：这个"关门打狗"的情况，我听当地的干部，给我形象的比喻过，我自己没有过亲身的这个经历，但是我自己在调查研究当中，我碰到这样一个问题，你比如说我们对外开放，招商引资，我碰到了一个台资的企业，要在我们六盘水注册，它是搞电容器的，技术还是很高的，这个老先生他告诉我，我这个美元不能直接在贵州注册，还要变成人民币，才能注册，而且他已经开工两个月了，我去的时间，他那个注册手续还没有办下来，这就发现了我们这个地方，政府对招商引资的这个服务问题，是个很大的事情。你说我开放都开放了，十几年二十几年了，这个外商的外资直接注册的这个问题，还没解决好，这已经不是第一家了，我和这个马来西亚有一个，外商40万美金的投资项目，也是要变成内资才能注册，这个问题在沿海已经解决三十年了，所以说明我们这个地方的环境不是太好。

解说：赵克志说，贵州从2011年开始，在全省开展了作风建设年、环境建设年、项目建设年活动，其中特别提到，要着重解决权力过于集中、卡得过死、程序复杂、效率低下的问题，优化贵州发展的软环境。

记者：我知道你从江苏出来，江苏政府有一个很大的特色，它是以服务客商为原则的，您到了贵州来以后，你觉得您招了这么多商来，商人来以后，大家的服务意识到位了吗？

嘉宾：你说的很对，江苏它之所以是成为开放性经济最好的一个省份之一吧，它主要是服务做的好，特别是昆山，你说昆山它有什么资源，有什么优势，优势就是靠着上海近，但它最大的优势就是为外商的服务好。贵州我们这个地方，在对外开放上，我们现在也开始向沿海地方学习，你比如说项目招商实行负责人制度，谁负责哪个重点项目，第二个每一个项目，要实行保姆式的服务，来了一个外资项目，我要配上几个干部，只要你来投资，想什么事情，我来给你办，这是第二个，第三个呢，贵州和东部地区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要把一个一个的产业园区建起来，然后呢，项目才能招商，才能落地，昨天你也看到了，到处都是山，这个项目不能落在山上，我一定要把这个低山、丘陵把它平整成为园区以后，这个项目才能近来，我希望啊，随着贵州的经济发展，对外宣传的扩大，发展环境的优化，能够有更多的外资和内资到贵州来投资创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