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性描写是作家洞悉真相的通道

2011年06月07日 11:07
来源：凤凰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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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以军：佛教的最高境界要达忧郁症状况

骆以军：他就是有点，其实佛教的最高境界就是要到达忧郁症的状况。

窦文涛：你要这么说，我就觉得。你像我有的朋友也有这么一种感觉。就是现在真的是对女孩失能，失的是什么能呢，就是说大概是因为爱情方面受到挫伤，可能岁数也到了文道这个岁数，那么就开始觉得对女孩。

梁文道：什么意思？

骆以军：我认识文道这么久，第一看到你脸上有困惑的表情。

梁文道：你继续讲。

窦文涛：他觉得自己是一没能力二没兴趣三没动机再去找女孩，照你的话说是把马子，就完全也没有兴趣，好像也觉得没有这个能力了。这算不算是一种不正常？

骆以军：不是，其实他有一个部分是这样，就是它不是有一个疾病的隐喻嘛。忧郁症有一大块当然是一个当代文明病，它如果在生理上有一个部分，我觉得我自己的感受是，在那个时刻你会变成失去同情还有理解他人的能力。所以这个跟文道是不一样的，我当然是开玩笑。他其实不是故意的，我觉得忧郁症最大的可怜的，不是忧郁症本人，是忧郁症最亲近的那个。忧郁症者的妻子，忧郁症者的丈夫，忧郁症者的父母。

这个东西，尤其你如果没有进入到病理，现代辅扣他们这整套医学话语，他只是把那一团东西锁住了。锁住了以后，他用病理的方式，用药物去，就是发现你的脑内缺乏血清素，就像你糖尿病你缺乏胰岛素，就是打进去。现在西方这个药都很好的，我当时，至少我，所以我不能帮忧郁症描述。

窦文涛：但是吃了这个药会不会觉得傻呼呼的？

骆以军：会有，它当然就是让你缓和下来，所以我后来在写那个小说的中间9个月，忧郁症蛮严重的，我是真的乖乖进门诊看医生吃药，然后真正的就很照它那个规律不能说像感冒，吃吃好了就停掉，特别惨。非常像一个弧形，一个周型曲线，你先出半颗、一颗、两颗，然后两颗、四颗，吃了几个月，再慢慢减减减。它是一个慢性的。

窦文涛：减没了之后，这个病就能好吗？

骆以军：好了，可是我后来就变成，我之后每年都来一次。我有一次碰到我的老师张大春，我就跟他讲很烦。可是每一年大概就来一两个月。我就说我每年来一次，他就说你这个怎么像妇女，你这个年经。

窦文涛：年经，骆年经。

窦文涛：我怀疑自己陷入精神分裂的状态

梁文道：不过，这种忧郁症大家平常，我觉得忧郁症“忧郁”翻译的并不太准确。因为它并不是说你情绪很低落很忧郁，它是没有情绪。比如说理性上你也许会知道，我该爱孩子，理性上知道我该看到谁，我该怎么样。但是你发现你整个感性那一面的能力跟不上，没有了那个能力。你想爱孩子，你也许会做很多爱孩子的动作，但其实背后是没感情的，它是这样的。

窦文涛：那我忧郁症了。

梁文道：你真的，宣告了？

窦文涛：我怎么觉得有些时候，但是我是病人，你们不能说我什么。为什么我有时候觉得，比如说哪怕是做善事，我做我应该做的事。就比如说我捐钱，我就捐钱。可是为什么我有时候觉得我这个感情是隔膜的，就是我并不是说感同身受或者哭，我好像是一个很理性的觉得应该帮助他，捐钱吧。但是说实在的，并不是引动了慈悲，这是不是一种同情心的隔膜？

骆以军：所以我刚刚讲到说，给我讲疾病的隐喻，就是他讲到最早时期可能是肺结核，是当时的一个大家集体的恐惧。然后可能变癌，变艾滋，其实那个病为什么造成一个集体的恐慌，其实是它这个病的传播方式，或是它越界的方式，它是无影无踪的，像白色恐怖或是说它是现代军事的描述。

梁文道：像化学武器。

骆以军：各式各样的现代话语的方式，我觉得在这个部分来讲。我也碰到很多朋友跟我说，他们是忧郁症，或是说准忧郁症，可是他们通常是不就医。有一些是曝露在高危险的状况。我觉得你们两位绝对是一个高危险的忧郁症，因为你们本来的生命方式就是违反一个古典人类的。

窦文涛：你凭什么这么说？

骆以军：因为你们长期是在一个高度挤压，就像姚明，这么大个子，你整天要他的胫骨去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去冲撞，那么正规的比赛。它绝对就是脚踝那里，绝对就会折断。本来你们这些高度用脑的，我也是，我们高度在用脑。你真是长期把自己曝露在违反古典时期人类一生的生命，一辈子该很平缓的看到世界的秩序，你看农民历，该种田，该下霜了，该收什么，它是一个很稳定的。

可是我们现在可能在一天内要承受的脑袋的资讯是上十万百万倍的快转。而且你们这种是高度的要去挤压，你们就是这样，姚明在用他的脚踝去跟人家撞，你们是用头去。

窦文涛：文道，今天是你遇到医生了。他说的对我很有启发，就是说，我甚至还以为我再这种高压状态下，培养出来一种生存绝技，我还跟人传授。但是我听了他说的这个之后。

梁文道：其实是病。

窦文涛：我发现有问题，因为什么呢，你看我近些年经常跟一些心理会难受喜怒哀乐的人，我还经常会跟他们说，我说做一切你该做的事，不要为此焦虑。其实我在很多情况下，就这样，我就发现是没有感情的。比如做工作，做做，也不着急，做一切该做的步骤去做。但是其实心理一个地方是漠然的。这玩艺我还以为是一种生存的应对压力的技巧。但是我听他讲，我们这个医生给我找出病来了，我觉得是不是一种缺乏感受性？

梁文道：所以为什么现代人忧郁症好像比较多，或者是比较被注意的一点，就是因为在现代生活之中，我们对感情的阻隔是很重要的生存技巧。

骆以军：它是一个控管。

梁文道：尤其是比如像我们做电视的人，我们知道我们这行里面，大部分人他在电视节目里面那个感情状态是做出来的。他其实很多真实的感情或者是反映，他是技巧性的在心里面一个一个格子把它阻开去，挡开去，关起来。

窦文涛：你说我的体会，骆大夫，你比如说前一阵你也知道，我妈妈重病，我后来觉得我这是不是一种分裂还是变态呢，因为还要在录像，做这个节目。我们这个节目就是嘻嘻哈哈，到后来我自己觉得会不会有点分裂呢。中医里面有一个词，就是如果你是某一个脉有了什么病，有一个形容词叫心悲欲哭。

后来我就发现我照常回来做节目的时候，我跟这个嘉宾谈笑风生嘻嘻哈哈，哈哈大笑，是真的。可是就在我哈哈大笑的同时，我也能知道我心里的一个地方，就是心悲欲哭，同时存在呀，这是忧郁症吗？

骆以军：这不是，这个很棒。我觉得文道我们那时候在台北，文道有劝过我，我自己有一些混乱，内心的迷乱。我觉得文道平常嘻嘻哈哈，他是很棒。

窦文涛：他是师傅。

骆以军：他当时就教我一些打坐的描述，就是讲呼吸的这件事情。其实就像你刚才讲的，你何其有幸做一个窦文涛，你是何其有幸。其实人类的所有的经验的开发展开是多美好的事情。可是本来我们就何其渺小。我们已经不再像古代，像那些基督教的时代，我们可以靠一个很庞大的大教堂，帮我们支撑住。像歌德式建筑，它支撑不住它建筑，它开那么多漂亮的天窗或者花窗雕壁，不符合建筑学。

梁文道：不合规律。

骆以军：它就用一个飞辅壁，是从建筑物外面加出来一个，把它的支撑力分散出来。我觉得像你们这样的，其实是心灵的高速运转的，这是很幸运的，或是说贪婪的，或是说美好的。你像以前的佛或是菩萨，他们无外乎就是在一个瞬间爆炸的各种量子力学，各种爆炸的多元宇宙，你可以同时经过每一个刹挪的瞬间。你们是多幸福的人，可是你们的身体如果一旦承受不住的时候，你刚才讲的这个方式，就是像文道当时在劝告我的时候，他练习打坐的呼吸方式，只是在让你训练自己对于每一个瞬间，你连呼吸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清楚的掌握住，你都知道它是非常清楚的。

我觉得这个不是忧郁症，忧郁症做不到这个的，你们问我忧郁症有什么记忆，老实讲，那九个月我什么都不记得。

梁文道：空白的。

骆以军：不会有人，不可能有人是一个忧郁症患者，能够写描述忧郁症，那是不可能的。

梁文道：这个忧郁症是空白的。

骆以军：他没有这样的能力，你如果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去控制住你在一个曝露在高度的，你就像一个越战的一个大兵，你其实是各种炮火随时遭遇的，可是你有一个能够在这其中有一个立体空间的战略，你其实很厉害。

窦文涛：我还以为是精神分裂呢，骆大夫一说，还行。

窦文涛：现代人违反了自然变得像机器一样

窦文涛：骆大夫真是讲的好，头一回来一台湾精神病到这儿来。

骆以军：呆会儿我该跟我大夫回去。

窦文涛：这个折磨很多人群。

梁文道：不过我在想你刚才说这种情况，你说一个人的情绪受到高度的挤压操控，其实是很容易超载的。但是你刚才讲的那个状态让我想起来，我们现代人就很歌颂这种状态。比如说当年我在香港做一个电台的台长，那时候我们有一个节目的红牌主持人，很红很红，我们前辈级的非常专业的主持人。他是张国荣很要好的朋友，天天跟张国荣打麻将。张国荣后来不是自杀了嘛。

我们所有人都告诉这个主持人说你今天别回来做节目了，你好好休息吧，在家，因为他肯定很难过很伤心。结果这个人不管，他照上班，然后门口一堆狗仔队围着要访问他。你最好的朋友死了，你怎么样怎么样？他一进节目里面，开麦，一开一说话，嘻嘻哈哈跟平常一模一样，完全不受影响。后来我想起来当时我们那个环境，我们大家看到这个场面，听完这个人的节目，然后大家都很关心他。

我后来做台长，我居然还用这样的例子，他这个事例去教训所有新进的那些DJ、主持人，看到没有什么叫专业，这就是专业，大家努力。我回想起来我就觉得自己很可怕，大家在那种很高度商业竞争的情况下，我们追求的专业就是要追求到这个地步，你死了爸爸，你死了妈妈，我不管，你就回来做节目，做节目就是这个状态。

窦文涛：其实就是他说的，咱们早就违反了古典的自然的人的这种整个的一套，变得就是像电脑一样，像机器一样要管理你的情绪。

梁文道：开关像现在电灯，是按的。其实在早一个时代还好，在早时代这个灯是旋转的，是渐暗渐亮的。但是我们现在已经太快了。

窦文涛：看演员，演员为什么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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