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辉：《叶问》折射香港老百姓的生存智慧

2010年05月25日 09:35
来源：凤凰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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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文涛：洪金宝。

马家辉：不是另外一个探长。

窦文涛：探长那个。

马家辉：郑则仕。

窦文涛：对。

马家辉：他有反攻的能力嘛，他有反击的能力，他可以害到他的上司。

窦文涛：英国上司。

马家辉：我觉得说那种生存的智慧，你当然可以说无赖，在那边那种情况没有办法。可是我看到的是那种感觉，所以就是说我们不是绝对的绝望，不是绝对的两立的，你是压迫，我是被压迫，不要惹我，我会还你一刀的。

梁文道：我也觉得你说这点很好，因为在我看来这个电影最写实的部分，恰恰是这部分。香港人都了解，这种无赖的街头的智慧，才是过去我们跟英国人相处的时候，常用的剂量。

窦文涛：是吗？

梁文道：而不是明刀明枪的揍他们，就是后者是意淫，那种很壮大的把人揍得半死的那个东西是意淫，那种很无赖的手段才是现实啊，那才是我们。

窦文涛：香港电影缺乏现实主义传统。

梁文道：我们因为现实是这样子，看起来很不堪、很不英雄，所以我们才要塑造那些。

窦文涛：而且我觉得香港电影其实是有这个虚构传统的。

梁文道：那当然。

窦文涛：你比如说好像你看，哪怕你莱坞的片子，它要真拍一个有名有姓的，你比如说《叶问》或者说孙中山，我注意到它这个大片往往是证据的拍法，是基本符合历史事实，比如说拍一个数学家。它不会说像香港人，这么样的天马行空，完全没影的事儿，然后假托在一个人身上。

梁文道：对，比如说像香港影片里面枪战的那种场面，我记得好像那时候龙应台他要来香港的时候，他台湾那边的朋友担心，小心别去旺角。我听那个是港大的学者，他居然还做了一个统计，他说如果把香港历来所有的枪战片统计一下里面死亡的人数，目前香港死在枪下的人，应该超过20万人了。

窦文涛：没错，当时有一个看《英雄本色》的电影院旁边的人说，他身上哪儿带那么多子弹呢。

梁文道：打不完。

窦文涛：这手枪打得跟机关枪似的，《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窦文涛：当然这部电影毕竟是娱乐，票房好超过钢铁侠嘛，就打败洋鬼子了，我也哭了吗。

梁文道：你也哭了。

窦文涛：就是说这应该不错的，但是甩开这个电影不谈，我是在说我也看到一种评论，就是说观众情绪需要出口是吗，确实是。但是你注意到西方片种很多，比如说有恐怖片，有这种证据，有种种剧情、爱情，就是宣泄出口很多。但是你看《叶问1》、《叶问2》，老让人感觉到香港电影的聪明，因为它现在主要票房是在大陆，它是赚大陆人的钱你知道吗。然后他这一试水，发现这一方水土上的人，挑动他们民族主主义情绪就能赚钱。

梁文道：对。

窦文涛：就是说当然人家我刚才也说了，人家电影里也尽量地往回找补了，没有太往那边招呼，但是毕竟有人就疑问，电影院里中国人把洋鬼子打得满地找牙，就热泪盈眶如我一般，狂热的鼓掌，通常不是说电影有一定的教化功能嘛，那么就是说你老激动人们这种感情，咱们假如说故意往高里说的话，长此以往、多此以往之后，这个东西是个好事儿吗

梁文道：也不一定会坏，当然为什么呢？因为我不相信观众们看了之后，自己上了街看到洋人就揍。

窦文涛：一般我们都躲。

梁文道：一般都躲不会这么干，但是问题是你宣泄一下嘛，意淫首先是你有这个欲望的需要嘛。

窦文涛：可能是他看了这个，反而不会砸日本大使馆了。

梁文道：对，没错，有一种理论嘛，AV看多了你就不会成强奸犯嘛是不是。

窦文涛：这么说还得多看这种片子。

马家辉：两种证据都有。

梁文道：也有人说是看多了。

马家辉：很多人做试验嘛，你AV看得多了，那种社会的强奸、非礼这种犯罪率就下降了。可是你倒过来也可以找到另外一种证据，越看越跳动你的性欲，主要是看你什么年龄，哪个社会阶层，有没有出路等等，完全不一样。

梁文道：不过我再想，像这种武打片就是打老外，香港还牵涉到它电影里面工业的规律，这个规律是什么？就是投机，怎么样的投机呢？就像当年我们，可能你那时候还不太了解香港影坛，我们大家都记得以前《倩女幽魂》红了之后，马上同类型的电影是一部接一部。《笑傲江湖》红了之后什么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一、二、三什么又都出来了，那么黄飞鸿红了之后，黄飞鸿前前后后什么传，什么一、二、三、四、五又出来了。

窦文涛：没错。

梁文道：所以这种投机就等于是什么？就等于有人炒了一个什么股，这种火，然后我们就炒同一个概念拼命炒，炒到最后烂掉为止，这是我们拍片的方法。

窦文涛：现在听说叶问前传已经在拍了。

马家辉：后后传什么都出来。

梁文道：对跟着还有陈真、还有霍元甲，然后包括一些过去，可能没有打过老外的我们都拿出来。

窦文涛：洋鬼子都发抖吧，在我们的电影院里，都给打成什么样。

马家辉：我经常好奇老外怎么看这种片。 

梁文道：他们很喜欢看。

马家辉：有部分，像李小龙的片在美国演的时候，最主要的观众群是谁你知道吗？黑人社区，黑人很喜欢李小龙的，两个理由第一个李小龙打的动作很像跳舞，很像黑人街头的这种。

梁文道：舞蹈。

马家辉：街舞就很像，第二个黑人觉得说李小龙打白人，替我们出气。

梁文道：亚非拉大团结。

窦文涛：中国人对弱势群体的这种惺惺相惜化。

马家辉：对，观众会投入的，像我记得一个研究什么，澳洲的土著很喜欢看（蓝坡  音对）那个打，尤其是第一集白人打白人，他们看的时候，做调查就发现，他们情绪会转移。觉得说好像他们把自己，自我形象投射在（蓝坡  音对）身上去打白人，澳洲的土著在那边有色人种。所以说观众看片那种感觉，跟导演或者说编剧本来的规划可能是不一样的，你办法收到你要的效果。

窦文涛：其实我觉得我这个哭，好像是一种什么，是不是人性里的一种东西，就是所有被欺负的人，或者自己觉得，自己被气压过的人，被侮辱被损害的人。但是实际上，我们一辈子也没有机会翻盘，对吗，但是最后我看电影，我往往看翻盘的人代我出了一口恶气。那可能是公司的老板不见得是洋鬼子，可能是我不满的某种势力，但是，我没办法了我这辈子就这么着了，是不是？

梁文道：不过这里还牵涉一个问题，我觉得刚才家辉提出那点很好，你刚刚不是讲到我们看电影的时候，会投射某种正义的途径上去。那刚刚家辉讲的那个是老外看怎么样，我们其实注意最近几年就是二三十年好莱坞有个现象，比如说他有时候拍一些印第安人原住民跟白人之间的斗争，它正义是占在印第安人那一方的。

窦文涛：这个文明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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