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毅：院士选举制度暗藏利益 不参选因为不想自降品位

2011年10月10日 10:12
来源：凤凰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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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饶毅，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院长，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资深研究员，学术副所长， 美国西北大学神经内科学Elsa Swanson讲席教授、Feinberg临床神经科学研究所研究主任。1994至2004年任教于华盛顿大学解剖和神经生物学系。2004年起任西北大学医学院神经科教授、西北大学神经科学研究所副所长。实验室研究方向是高等动物发育的分子信号。饶毅教授曾是2011年中国科学院院士增选有效候选人。

凤凰卫视10月9日《名人面对面》，以下为文字实录：

解说：饶毅，这个并不为科学界以外的公众所熟知的名字，近一段时间却屡屡见诸报端。落选中科院院士，他很快便高调宣称自己将永不参选，结果他的落选比当选还引人关注；紧接着，他又发博文，《今日中国谁最该做院士？》，力推屠呦呦、张庭栋，而同样是“非院士”的屠呦呦更是一举拿下有准诺贝尔奖之称的美国拉斯克奖。这样的巧合，被很多人解读为饶毅对中国院士制度与选举文化的集中炮轰。

许戈辉：就8月17号吧，那个博客贴出来的，到现在的这一段时间里面，你觉得你生活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了？

饶毅：非科学的人知道我的人多了一些，其他没有。

许戈辉：这是你所期望的吗？

饶毅：我其实不会搞清楚这个事情，因为我觉得这个事情主要是学术里面的事情，但是如果大家有兴趣，有注意力，所以我后来就赶快把另外，屠呦呦、张庭栋的文章写出来的，那个文章我一直知道很多，但是我没有写一个很好的成文的东西，所以我就叫大家集中精力去看他们两个人去。

许戈辉：你说你写屠呦呦的文章的目的是干吗，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呀。

饶毅：转移，就把我的注意力转到他们俩人身上去。

许戈辉：的确是，现在这个媒体的注意力很多地关注到了屠呦呦身上，但是好像我觉得你仍然没有摆脱干系，因为大家仍然在说，饶毅说怎么怎么样。

饶毅：像他们的工作我认为是可以得诺贝尔奖金的，结果在中国还很多东西都没有得到，你这个院士在中国是一个很大的事情，他们也没得到，这是没有认可他们。但是中国的其他奖项也没有给他们，奖项很少，屠呦呦得的很少，张庭栋一个都没得，所以这就是问题，而且他们不得，他们年纪都这么大了，他来不及什么都没得这样变成了过去了，这跟我来说不一样，因为我回国的这个本身国家的支持就比较强，学校支持也是很坚决的，那个从科技教育界来说，人家都知道我。所以我本身就是这个认可等于一开始就有了，所以你再多一点少一点对我的影响是跟他们那个比是不能比的，影响所以是不大的。

许戈辉：所以你说话才会这么无顾忌，有点有恃无恐是吗。

饶毅：我也容易说一点，但我也可以不说对不对，因为很多人也会说，说了以后有各种各样的影响，对不对。

解说：就在两年一度的中科院院士增选初步候选人名单公布当日，饶毅在自己的博客上贴出一份简短的声明，称“在2011年8月17日后，将不再成为候选人”。很快公众就把饶毅看作一个牺牲品，气愤的网友在各大学论坛发帖，他们一致认为是饶毅特立独行的姿态惹恼了主流学界中的强势人群。

饶毅：在中国的风气和文化里面，经常拿这些荣誉作为一个简单的利益，可是荣誉、特别是选举的荣誉，不光是利益，还有一个是品位，还有一个是原则。你现有的一个科学院院士团体也好，你现有的其他的什么荣誉团体也好，你来选取其他人加入你，这就表明你觉得那些是你尊重和应该跟你在一起的人。

许戈辉：您说的这个品位指的是一种标准。

饶毅：包括学术荣誉团体是学术标志、对学术风范这样的一个认可，所以你如果把次好的人选进去，把好的人不选进去，因为你觉得这个他的这个资历太高，或者你觉得他说话太多，或者你觉得他还没对我们点头哈腰过，你这实际上是降低了自己，是对自己无自尊，对不对，你把好的人没有说，这肯定是，你把差的人先（选）进去，因为差的人对你来说看得过去无威胁，看得过去很顺眼，看得过去还有人专门给你这个夹着尾巴在你面前，那你就是说我的团体是夹着尾巴进来的，你不是降低你自己的身份吗，你不是没有自尊嘛，所以这个东西，我觉得要我这样出来说那我就不干了，你才会回去想这个事情。

许戈辉：院士的评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标准。

饶毅：在某一个工作的高度，或者整体工作的平均高度，跟国际、跟国内的比较，所以既然是比较就不完全是有形的，有一部分是有形、有一部分是无形的事情，但是到一定程度是没有争议的，在有些范围内是有争议的，所以这都是人选的，所以对于我来说这不是个天大的事情，因为我发表的公开的说话都说得很客气，我要说得清晰一些，对人家伤害才会大，所以那些话我都没有说，明确知道这个在水平上这个不是一个问题，不是说我够不够标准，我去是提高它的水平，不是我去了以后提高我的水平。

饶毅：如果当选了中科院院士我会很意外

解说：其实早在去年9月，饶毅便与人联合在著名的《科学》杂志上发表文章，直截了当地批评中国科研经费制度和科学界的浮躁气氛。对于饶毅的落选，有人认为，是他一贯的“大嘴巴”为自己找来了麻烦。

饶毅：我觉得我不这样做，很多人会来找我说，你不要这样，下次肯定让你做，这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对国家更是没有意义，我夹两年尾巴，我根本不干，那对国家来说多一个院士少一个院士不是那么重要，我觉得让大家想一下可能还更有趣。

许戈辉：但是我们换个角度，假设这次你当选了，这个结果意外吗？

饶毅：当选了我会很意外，另外还有一个层面你再想呀，很多人只是想得什么，没有想到生活是一个可以很有趣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我觉得这是很有趣的事情，我觉得可以试着，

许戈辉：怎么个有趣法？

饶毅：我生活里面可以多一点好玩的事情，因为我这样宣布，才会有一些思考，才会有一些生活上一些波澜，

许戈辉：才会有我们现在这样的面对面。

饶毅：何必都活得都是很boring（单调），都是一样的事情，我不是活了几个层面的生活吗。

许戈辉：但是如果你要是当选了，你还会说这些话吗。

饶毅：当选了，我说话自然会说，但是用不了这个机会来说，所以我觉得是。

许戈辉：你还会去给大家揭示院士制度。

饶毅：我一直在做，我从1995年、1996年在美国的时候就开始写文章，我2004年没有全时回国，我写了文章写得有些部门气得要死，恨不能把我打成政治犯，因为我只是说了科技体制一些问题，但是他们就希望把我往那边推，希望国家不要让我入境什么东西都来了，国家一看没的事，他是在说的东西很有道理，没有这样的事情，国家不支持他们那样做，然后我回国来了也继续说，然后人家说你要参选院士那就不吭气，我没有停下来，我这个本来我是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觉得这是对的，别人可能觉得不对的，但是我觉得对的事情我一直在说着，所以我不因为这样而改变我怎么样。

解说：声明发表之后，很多人就此推测，饶毅应该对现有院士遴选方式和制度恨之入骨。但大众的打抱不平似乎有些偏离靶子，被大家认定应该批驳的院士制度，在饶毅心中只是一个结果，在他看来，造成这个结果的更深层原因在于中国文化。

饶毅：它反映的是一个社会的文化，中国整个社会就追求利益，而不是追求事业为重，所以在选院士里面就体现出来，它这个时候如果以事业为重，你说我们院士质量越高水平越高越好，所以水平高的人把他放进来，我们就一直往前走了嘛，那你这里想是给谁利益，给谁名头，这就变成利益了，有这个私心在里面，就把这个事情就颠倒了，但这个事情不是院士里面的一个事情，在院士里面反映出来整个社会有这个问题，我在学院里面工作，就经常不同的老师之间，不同的院系之间，不同的学校之间，学校又跟科学院之间，老是在竞争利益，没有好好想想我们怎样把事情做好，这在西方的这个学术界，我们经常不同的人联合起来做一个事情，联合起来做一个事情，那每次别人那个事情做得好，我们都支持，都说好，那我们自己也做好，中国是任何事情一开始做，所有人都说坏，因为你要做这个事情你可能得到某种支持，大家都来骂你。然后你骂完了他，下次又骂你，人的这个不同的，把这个利益的追求白炽化，这个就不谈这个事情，一定要谈事情怎么做好，再谈利益，而这个事情在文化上，当年做得最好的是中国共产党，1920年代到1940年代末，这是做得很好的，它是逆中国利益文化而动，以事业为驱动，最后中国共产党才能夺取这个政权，它的力量那么小，它如果是像国民党一样，它就赢不了，国民党是一个典型的中国传统文化里面不好的一部分，它的各个军队都那么大，但是互相都不帮助，不协作，张灵甫给围住了，那边那个李军长，这个军队就是要慢慢走，恨不得让张灵甫多死掉几个人，他老在想打完了仗以后，各个部队之间相对的力量，共产党是联合起来，最后把国民党给干掉了，国民党自己，每个军队是先顾到自己，再顾集体，所以这种协作的文化，在中国是不够的，而简单的短视的局部的利益追求太多了。

许戈辉：你对历史还有很大的兴趣是吗，会经常看一些这种书吗？

饶毅：我的业余兴趣是科学史，美国建国史，中共党史。

许戈辉：噢，所以如果要是说大家得出一个这个结论说，可能饶毅对于中国文化或者说对于这个中国的这种氛围不是特别的了解，他可能是水土不服，这是一个非常不正确的一个观点，应该说你很了解的。

饶毅：我觉得我是知道，但是我要坚持我觉得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不能说我知道了，那很多人知道，我也不是傻瓜，但是我不能知道我就那样做，我觉得那是不对的，不对的我就不做，对的我就做。

《名人面对面》节目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许戈辉[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 星期日 20:30-21:00

重播时间： 星期一 04:20-04:50 13:30-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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