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光文：我是川军之藤县忠魂

2012年05月09日 14:59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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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日军仿佛从天而降，措手不及的国军损失惨重，作为作战文书，叶光文腰间斜挎一个记录黑板，瞬间被子弹击碎，捡了一命的叶光文和战友们四下散开，用老式步枪还击日军。

叶光文：一个包包，一个土堆堆，或者是一个断墙，把身体遮住一部分也就行了，但是那一种工事，敌人的轻机关枪或者重机关枪就凶了，它是连发，一分钟几百发的，那时候我们就吃亏了。我当兵最窝囊的就是娘子关这一战，打得最窝囊，连日本人什么样我都没看清楚，我们就死了几百人，摆在路上。

解说：叶光文和他的川军战友们所经历的，正是抗战初期的晋东会战。彼时的日军凭借装备和战术上的优势，势如破竹，而41军刚一出川就遭遇惨败，更是招来了友军“川军是最糟的杂牌军”的嘲笑。

叶光文：山西人喊我们“叫花子部队”，为啥子原因呢？因为天气太冷了，就把所有的衣服，长的短的不管它了，穿起，一件套一件，就跟叫花子一样。

记者：当时只有你们川军这样，还是所有的国民党部队都这样？

叶光文：不，晋绥军不同，人家是布鞋、棉裤、棉衣、棉帽，晋绥军就是山西的部队。

解说：1937年末，太原失守，国军一路南撤。叶光文所在部队在路过平遥时，打探到日军守城部队薄弱，连夜突袭，收复了平遥，虽然只缴获了200匹战马，但也算是第一次打了个小小的胜仗。12月，41军接到命令，撤离阎锡山的第二战区，奔赴李宗仁的第五战区。

叶光文：说阎锡山不要我们了，为啥子？就说有一个晋军的仓库没人守，里头又有服装，又有武器，我们就把服装拿来，我都分一件皮大衣，布面子的，哎呀，好，好高兴呀。他就告我们说抢他的仓库，还告到军委会。

解说：阎锡山不要川军了，这自然只是战士们私下里的猜测，他们不知道，此时在第五战区，在枣庄、徐州一线，一场规模空前的大会战正在酝酿之中，而这场注定垂名史册的大战，不但将改变抗战的进程，也必将改变这一个个年龄的川军士兵的命运。

台儿庄，这座苏鲁交界处的小村庄，在1938年初，却成为中国抗日战争的焦点。1937年末，出川抗战的第22集团军，从山西调往徐州砀山一线，阻击沿津浦路南下的日军，叶光文随部驻守韩庄的运河铁桥。

1938年初，战局急转直下，国军山东部队因韩复榘不战而退，津浦路北段告急，而在南线，南京失守，日军板垣、矶谷两大师团南北夹击，直指战略要地徐州。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率五万大军誓与日军决一死战。王铭章作为41军前线总指挥，率122、124两个师扼守徐州的北大门滕县，1938年3月14日，日军逼近滕县，叶光文所部经一夜急行军，赶往滕县近郊增援，部队一到，战斗即刻打响。

叶光文：我当军人以来，最畅快的就是守卫战，跟日本人面对面。

记者：离得多近呐？

叶光文：最多就是二十多米。

记者：那都能看见了。

叶光文：五官都能看得到了，幸好在我们接触以前，运了一个大铁车箱的手榴弹，守滕县如果我们没有这些手榴弹守不住。

记者：每个人大概有多少颗手榴弹？

叶光文：一箱，一箱三十几个。我跟士兵说，我说弟兄们，你们不要着急，我说我们这个枪你不要打，你就把手榴弹准备好，你看我甩，你们就甩，你不要怕，不要冲动，最多我们同归于尽。

解说：此时，年仅18岁的叶光文已升任为代理排长，这一个排是37名共同来自四川的年轻士兵，日军逼近至二十米之内时，他们一起将手中的手榴弹投掷出去。

记者：当时你们看着这个手榴弹，就把日本人炸死了？

叶光文：哦，看到他硬是，我硬是要等到十多秒，十多米我再甩，有一颗手榴弹甩的，一班长（说）排长，你这颗手榴弹放倒了，一颗手榴弹五个，放倒。

记者：一下放倒五个？

叶光文：五个。他有一个小组上来。

记者：那一仗你估计你能炸死多少个？

叶光文：我甩了三十多颗手榴弹，一班长给我的记录，他们知道的，起码在35个日本兵以上，那一班长来一个，排长，你这一颗手榴弹划得来，一颗放倒了五个。

解说：日军一次次进攻，一次次被国军的阻击击退，3月15日一整天惨烈的拉锯战一刻未停，至当日深夜，连炊事班都已派上前线，直到弹药用尽，手中的刺刀都已在肉搏战中折断。3月16日，滕县城外的国军退回城内，继续守城，日军将滕县死死围住，恶战迫在眉睫。此时，王铭章接到蒋介石电令，命他死守孤城，等待救援。王铭章下定了决心，昭告全城官兵，决心死守滕城，我和大家一道，城存与存，城亡与亡。此时，日军万炮齐发，滕县城墙瞬间被打出数个缺口。

叶光文：王铭章就命令所有的城门洞，全部要堵死，开始用盐包子，然后是一百公斤一袋的军粮，军粮堵，最后到军粮都没法，就用棺材，全城的棺材店，棺材装沙土，装满，码到，码到（缺口）。

解说：用棺材堵住城墙缺口，一批批敢死队员上城阻击，滕县国军的强硬令日军始料未及。3月17日凌晨，日军紧急调运重型火炮和二十余架飞机，对滕县进行狂轰滥炸，城墙被炸为齑粉，日军涌入县城，惨烈绝伦的巷战开始了。此时，王铭章给长官孙震发出了最后一封电报，决心死拼，以报国家。17日下午5时，王铭章在城中心十字路口指挥作战时，不幸中弹，壮烈牺牲。3月18日，滕县最终失守，两千余名守城官兵阵亡，而留在城内的三百名重伤员为了不被日军俘虏，用手榴弹互掷，全部自杀殉国。

叶光文：到巷战完结，城完全被日本占领了，我们没得办法，我要把这个剩余人员带出突围，只剩了11个人，牺牲了25个。

记者：那个一班长呢？还活着？

叶光文：死了嘛。

记者：什么时候死的？

叶光文：头一天晚上，一颗炮弹打到后头，一个炮片（击中他），他说，排长，我不行了。我一看，额头上，恐怕伤到脑子了。我说我一定要给你报仇，我说我一定要给你报仇，你安心，你放心去，我给你报仇。

记者：这个一班长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

叶光文：忘记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