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不在我》 让记忆把自己的故事说全

核心提示：《错不在我》这本书里面两位非常优秀的社会心理学家卡萝.塔芙瑞斯跟更有名的艾略特.亚隆森，他们就说其实我们知道人的记忆力是会出问题的，这个记忆力有时候出问题就是我们为了要把自己的故事说全。

凤凰卫视12月17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很多年前美国有一群心理学家做了一个很有名的试验，他们邀请人数还挺多的一群人受试者、自愿的受访者，他请他们回忆一下，就说记不记得小时候，当时美国每个小学生，政府都派护士到学校来，在你的小指甲上头，皮肤上面刮一点小皮肤，碎屑下来做样本回去做实验，检查各位同学的身体健康状况，有没有这回事？怎么样？那么其实这件事根本从来没发生过，从来不存在，美国当年从来没干过这回事，但是参加这些实验的受访者里面有大部分都说对，我想起来了，那年是怎么样、怎么样，越描绘越详细，他们大家都想象出了一个不曾存在过的一个虚假的记忆，这是怎么回事？我今天继续给大家谈《错不在我》这本书。

那么在这本书里面两位非常优秀的社会心理学家卡萝.塔芙瑞斯跟更有名的艾略特.亚隆森，他们就说其实我们知道人的记忆力是会出问题的，这个记忆力有时候出问题就是我们为了要把自己的故事说全。那么像刚才我举那个例子还是小事，有些人的记忆会怎么样呢？比如说他会记得小时候我最爱我爸爸给我讲一个什么故事了，我妈给我讲某本书，这是我最喜欢的书，小时候我妈就老讲那本童话书的故事给我，长大之后才发现她搞错了，原来他妈当年根本没有给他买过那本书，没有讲过那本书的故事，这个书他是在别的地方看到的。

那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记忆，而且他觉得这个记忆非常真呢？那就是因为他说全，比如说他要说明说服自己，也说服听他话的人，听他跟别人说我妈很爱我，然后你就要把你自己最爱的一本书跟你的这个“我妈很爱我”的这个信念联系起来，又等于有一些人他可能小时候会发现父母对他不一定很好，但是他长大之后不晓得怎么回事，有一个信念觉得我父母最疼爱我了，然后就编造了很多记忆，这不是一个故意的虚构，而是一些想象，慢慢想久了就成真了。

就像想象政府曾经派护士到每个同学的小指甲头上面去样本来做健康检查一样，那么这种自我欺骗还好，有些时候是怎么样呢？最可怕是有一些人他会化身成正义的朋友。例如说这本书提到很多的警察、检察官，他们常常对犯人作出了错误的检控，甚至有些犯人被判死刑，后来才发现他是冤枉的，但是问题是就算被揭发了，原来这些公检人员、警察人员犯了错误，但是他们到最后还是不认错，这是为什么呢？这也很重要，我们会看到就有些国家或者这个世界有一些体系，有一些机关，他们里面的人很容易会养成一种我们是正义的朋友，我们天然站在正义这边，我们是正义联盟的一分子的这种心态。

然后这边就说到，这种心理过程是这样，比如说对于一个警察来讲，如果你释放了人，或者对公检人来讲，如果你释放了人，放了他，他犯了这种罪，获释的人因为被误判某种可证的罪行而入狱，例如说猥亵儿童，愤怒的民众很可能把矛头指向你，认为你对犯罪软弱。你有很多外在诱因让你否认自己的错判，但你的内在诱因就更加有利，你想要相信自己是个正直、有能力的人，从来不会随随便便将人定罪，但是当新证据摊在你眼前，告诉你相反的事实的时候，你怎么还能认为自己抓对了人呢？因为你说服自己这个证据其实不够充分，而且你看他就是一副坏人样，即使他没犯这个罪，无疑他也会犯其他的罪。

然后你会想到那这是不是人无辜的人莫名其妙被关十几年呢？而这个选项又与你对自己能力的看法向抵触，你经过心理一番挣扎，说服自己绝对不可能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你看这就回到我们昨天开始讲的那个主题，我们人太难、太难承认自己的错误，当一个人太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久而久之他就觉得自己从来不错，从来都对，而错的是谁呢？永远都是其他人，那这个错掉的其他人又是些什么样的人呢？甚至包括举世公认的暴君都会，比如说我们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有时候我们对抗外敌，或者对付外在敌人的时候政府一定是站在我们这边，所以政府干什么都是对的。

比如说像当年美国采取了各种酷刑去对付所谓的恐怖分子，或者说是莫名其妙去炸伊拉克，说他们大杀伤力武器等等等等，那么后来尽管证实是子虚乌有，但是还有很多美国人相信，不，我们只是还没找到，那是因为他们太信任他们的国家跟政府，或者说他太信任自己既有的信念，证据再怎么多都没办法推翻他们原有的信念，那么最糟糕的家伙都会觉得自己是好人，别说有名的巴尔干屠夫米洛舍维奇，在他为时4年的战争罪和人暴种族灭绝的审判里面，他造成超过20万的克罗埃西亚人、波斯尼亚回教徒，阿尔巴尼亚的种族进化政策变白。

他说他们塞尔维亚人一直都是伊斯兰教宣传的受害者，他现在只是回应他们作为一个在无辜的塞尔维亚人身上进行的侵略行为而已。然后有这么一个学者，他访问了几个非常有名的残暴的独裁者，包括中非共和国人民称为食人皇帝的博卡萨，他们每个人都宣称包括拷问、谋杀，甚至吃掉自己的敌人的肉等等，他们都认为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国家好，他不是骗你，他真心认为，而不这么做的话就一定、肯定国家天下大乱、无政府、死伤无数。

他们不认为自己是暴君，反而觉得自己是为了国家牺牲，莫名其妙挨大家痛恨，挨大家骂的最大、最大的爱国者。比如说有这么一位作家梅兰她写到，身为出于爱而压迫人民的人，所产生的认知失调程度可以总结成小杜瓦利埃在海地，我们知道海地以前是个独裁国家，在海地张贴一张传单，上面写的这么一句话，身为海地不可逆转的民主奠基人，我愿意接受历史法庭的审判，下面签的名则是终身总统让·克洛德·杜瓦利埃，这就是不可逆转的民主奠基人。

那么甚至连希特勒都会说不是他们先打人，是人家先对付他们，他们是好人，德国人是在自卫而已，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胜国，是他们用《凡尔赛条约》羞辱德国，不是他想对付犹太人，而是犹太人那些害虫在暗中破坏德国，我们永远都是喜欢把手指向别人。

那么就连夫妻吵架就是一样，他们夫妻吵架偏见形成之后，他会把所有对方对自己好的那些优点全部都当成背景、看不见、把它忘掉，甚至要把它解释成他是装的，他是怎么样的，而只注意到他那些缺点，因为那些缺点最符合自己对对方的固有的解释，我们要维持自己的偏见，我们对偏见维持的重视有时候比维持一段婚姻、友情、亲情还要重。

《开卷八分钟》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梁文道【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至周五17：05-17：15

重播时间：周二至周六00：25-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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