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村社会》：同村人虽不相识但有认同感

2012年10月03日 14:15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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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夏村社会》一书，沿着费孝通“差序格局”的理论脉络，通过对江南“夏村”精致的民族志描写，提出了“差序场”的分析框架，为我们深刻认识当代中国东部沿海地区村庄社会的特质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案例。

凤凰卫视10月2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我跟大家说到费孝通先生当年创立了一个差序格局的讲法，用来表述传统中国的农村，甚至要讲述整个中国社会是怎么回事，但是过去几十年难道这个东西就没有变过吗？当然有变化，大家都说对传统中国社会，或者说是对传统的中国农村变化最大的力量就来自新中国建立的这60年，整个国家政权透过一次又一次的政治运动，怎么样把权利伸展到乡村，改变了它所有的面貌，这改变可以大到什么程度呢？

就比方说计划生育来讲，像计划生育这个东西一来，那么整个农村里面原来传统的复杂的亲属结构，将来肯定就断掉了、就变了对不对？大家没有兄弟姐妹了，那么这时候怎么办呢？那么我今天继续给大家谈萧楼这本《夏村社会》。

那么这本书我们要讲讲看，它的一个最重要的一个理论上的一个发掘，就是把费先生晚年对自己提出的差序格局的反省，提出了这个场这个概念，进一步理论化成为叫差序场的东西，什么叫差序场呢？简单的讲就是像我们昨天给大家讲过差序格局是怎么回事，中国社会就是这么一池一池水，这个水里面一颗一颗小石头，这是个个人，丢进去泛起一阵阵涟漪，这是我们的社会，是以我为中心一层一层人伦关系这么出去的。

但是问题是现在差序场就多丢了一个石头进来，这个石头是什么呢？这个石头就是我们每个个体已经不再是原来只有一个身份，你原来的身份是什么身份？就是这一层一层的人伦关系里面的那个身份，你是你爸爸的儿子，是你妻子的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等等等等，不是这么一个关系了，你现在还多了一个身份，这身份是什么身份？是外头给你加进来的身份，这个外头给你的身份是什么呢？

比如说可能是个过去是个阶级身份，现在可能是个职业身份，你现在是个农民还是一个非正式的劳工呢，还是个小业主呢，还是一个小型的民企的一个老板呢，还是个工人呢？那么这些身份它又有它别的关系会带进来，那么这两套关系现在同时存在，传统上我们都以为中国传统的这个差序格局已经被摧毁掉，这人伦关系完蛋了，因为有了新的一套社会关系了对不对？

比如说有了阶级关系，有了雇佣和雇主的关系，但是在萧楼这本《夏村社会》里面它试图告诉我们，不，传统的那一套差序格局关系其实没有消失，只不过新加入来一套，这两套之间互相影响，这个互相影响不一定是谁把谁干掉，谁把谁吃掉的问题，它还可以是什么呢？还可以是互相嫁接的关系，这个听起来好像很玄妙对不对？我们就来简单的讲讲看。

比如说举一下这个书里面有一个例子我觉得特别好玩，它讲的是什么呢？就是说到这个村子里面提到了很多我觉得现在很多人去中国农村都看到的一类人，什么人？闲人，这闲人怎么回事呢？我们看看它这么讲，它说夏村有些年轻人总是混在一块，晚上娱乐，白天就在一些熟悉的企业里成天坐着聊天，或者在熟人的店铺里休息。

我打听了一下除少数人是被雇做当保安店员之外，大部分人都是在那玩，他们在干嘛呢？不用干活吗？我一开始很不了解，问了一些店主和业主，他们说现在年轻人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后来我发现其中有些微妙。比方说有这么一个年轻人他就说，我们在店里混混没什么工资，但侯哥，就村里头一个平辈开了店，我们是兄弟总不能忘了兄弟们，拼股份我没钱，但是我有时候帮他料理一下，他抛包烟过来或者一起上一下馆子也是有的。

你说他赚钱干什么？带老婆上馆子，她又不会配他喝酒，所以出去唱歌、喝酒、泡妞还是要兄弟们。你这样看这是不是很好玩的一个状况，那这个状况我们怎么来理解它呢？那么这帮人其实也不叫做是一个原来的有血亲关系的一个兄弟是不是，只不过是同村的一个状态，他们好像有一个职业身份的，就是有些人是待业青年，有些人是自己开个小店了，那么这个状况他们怎么样两种关系就刚才我说的两套格局，怎么样来处理呢？

这里面它就有这么一个讲法说在夏村，同村之间大家虽然已经不完全认识，但内心还是有一定的认同感，很多人有事情托请或者见面招呼的时候，表现出亲密的态度，另一方面朝姻亲的路径发展，很多姻亲关系会通过合作做生意，购买临建的房屋，建立经常见面吃饭惯例等方式成为社会集团或单人组合。

也就是说原来费先生或我们中国其他老一辈学者讲到中文就讲亲了，这个亲讲是血亲，像那个血亲已经变成扩展为是加上姻亲，还是频密度，来往频密度，像平常正常交朋友一样，讲的这个亲密、亲切加起来。那么现在没错人身份复杂了，你不只是种田了，你当老板了，有人当官了，有人当小干部了，当公务员了，大家要搞关系怎么样，这个关系是什么关系，还是原来那套关系，但是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些身份，因为你现在又多了一个国家公务员体系里面给了你一个层级身份，那么我可能是你一个远方的亲戚，或者是个姻亲，我来托你关系，那么这时候就是这两套关系怎么接起来的问题，那么怎么接，接得出刚才我们说的那种闲人的状态呢？

比如说这里面讲，由于现在我们知道计划生育亲属关系严重不全，夏村年轻一辈的群体构成开始按照拟亲，拟就是模仿，模拟的那个拟，拟亲的原则来建构自己的社会关系，我们把这种方式称为修复以区别上述扩展的路径，如果说扩展是个人在家庭关系，特别亲属关系比较健全的情况下，按照可利用的原则建立的社会扩展秩序，那么修复就是个人对社会关系开端的一个复归，什么意思呢？

就那帮年轻小伙子吃哥们的，喝哥们的，但是也帮哥们一些小忙，这时候他们是兄弟相称，实际上他们并不是真的是兄弟，但是他们试图重建一套已经早就被中断的，被国家政策改变了的一个亲属关系，好像是亲兄弟一样，或者表兄弟、堂兄弟，但其实不是，用这样的方法重新建立关系，那么这就是这本书里面要谈的这个差序场的一个具体的一个展示。

就是说有两套社会关系，现在在中国同时发生作用，并不是像大家以为的那样子，新一套的社会主义革命带来的，或者市场改革开放之后带来的那些社会关系就把传统的这些人伦亲戚什么的都灭掉了，不是的，的确它中断了一些东西，但是传统的东西也顽强的活下来跟新加入的这些东西互相影响，然后互相转接起来，把原来不能够变哥们的两个人变成了好像哥们一般的人，而且还按照传统哥们的规矩来彼此行事。

《开卷八分钟》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梁文道【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至周五17：05-17：15

重播时间：周二至周六00：25-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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