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笑谈：鲁迅并不勇敢壮烈

2011年12月06日 11:25
来源：凤凰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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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陈丹青《笑谈大先生》一书中特别强调，其实鲁迅在当时的民国文人里面并不算特别勇敢壮烈。

凤凰卫视12月5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其实我最近一直想找一些机会，好好谈一下鲁迅的，因为最近跟他有关的日子跟事儿都挺多的，至于鲁迅，我们应该怎么重新去看他，重新认识他甚至欣赏他的作品，我想特别跟大家介绍陈丹青他怎么讲鲁迅，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我觉得陈丹青看鲁迅有一些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他看出了一些，也许是非常专业的专家学者不会那么留意的东西。

陈丹青品读鲁迅集结成书：《笑谈大先生》

之前我们介绍陈丹青其他散文的时候，其实也曾经读过他一些关于鲁迅的看法，比如说讲他的样子如何好看这些等等，现在他已经把过去这么多年，关于鲁迅的一些想法、说法、演讲，对谈访问结成我今天手上的这本《笑谈大先生》。

大先生是谁呢？大先生其实就是当年鲁迅在世的时候，许多年轻朋友们就就称他为大先生，所以他这本书也叫做《笑谈大先生》。而这个笑谈，为什么是笑谈呢？是因为我觉得他要摆出一个姿态，陈丹青摆出这个姿态就是，我们不需要一谈鲁迅就非常的正襟危坐，非常的端端的摆在那，觉得很严肃。而且我们过去对鲁迅的看法，都把他形容为某种斗士、战士这一类的形象，这一类的形象已经害垮了很多中国年轻人对鲁迅的兴趣。

陈丹青笑谈：鲁迅并不勇敢壮烈

我们就来看看这里面他怎么笑谈大先生，在这本书其中一篇文章就叫做《笑谈大先生》，在这里面陈丹青特别要强调，其实鲁迅在当时的民国文人里面并不算特别勇敢壮烈。你比如说，就拿当年在体制内的一些人物，国民党倚重的一些人物，比如说傅斯年，这里面说傅斯年单独搬倒了民国年间两任行政院院长，他跟蒋介石同桌吃饭，蒋介石打招呼他不相让，居然用自己的脑袋来要挟总裁，总裁指的就是蒋介石，也拿他无可奈何，这种事儿鲁迅一件没干过，也不会去干，我们从来就没听说过鲁迅和哪位民国高干吃过饭。

然后他就说到我们老是渲染他怎样避难、逃亡，拿小的，这正是鲁迅的奢侈与风流，鲁迅属蛇，蛇最会逃，逃在租界里，他就从这个角度来写鲁迅，鲁迅是不是就不勇敢，好像就光会逃命呢，这是不是很奇怪呢。

然后他就说到，其实我们要了解到鲁迅是个很好玩的一个人，这就是笑谈，怎么好玩呢？他说像唐涛先生，唐涛五、六十年代的时候，看见世面上把鲁迅弄成那幅凶相、苦相，私下里对他的外甥讲，鲁迅不是那个样子的。比如说当年鲁迅跑来看唐涛，兴致好的时候，一进门，就轻快的在地板上打旋着，一路转到桌子前一屁股坐在桌面上，手里端支烟，嬉笑言谈。

而且唐涛还说，那个时候打笔仗，不像我们今天想象的那么一本正经，火气大，通常是一群文人你也讲讲，我也讲讲，夜里写了骂某人的文章，老先生隔天和那被骂的朋友酒席上互相说起照样谈笑。比如说像夏衍，鲁迅骂他骂的也挺厉害，陈丹青就说我本以为鲁迅根本不跟他玩，结果根据夏衍的说法，他们时常一起吃饭谈天，熟的不得了。

这其实就是民国那个年代，当然有一些文人交物，是从此绝交互不往来，大部分这些人，他们有时候虽然政治立场不同，各种意见看法不一样，打笔仗骂的非常凶，但是你又觉得好奇怪，他们有某种跨越立场、派别、政治阵营的一些文人的友谊情谊在，某种文人独立的“共和国”好像是存在的。

比如说，这里面陈丹青就说，从刚刚他讲的这些地方就了解到，我们如果要认识鲁迅其实相当相当多的困难，这个困难是什么呢，就因为我们隔的时代太远，不止隔的时代太远，其实你说长久也不长久，只有短短几十年。真正隔开的是我们现在这个社会，我们所经历过的东西，使得鲁迅不可能完全了解我们这个时代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不能了解他那个时代发生什么事。

陈丹青：不是我们不了解鲁迅 而是不了解自己

陈丹青说了一个很妙的话，他说其实不是我们不了解鲁迅，而是我们不了解我们自己，我们不知道我们变成了什么样的一种人，我们现在看看鲁迅那时候他们是什么样的。他说到鲁迅青少年时期，中国有大清政府有康梁乱党，有孙中山革命集团，有无数民间集社，有列国的殖民地。

他住在北京、厦门、广州、上海的时期，学界有前清遗老，有各省庶孺，有留日派、留英派、留美派、留德派，他的同学、战友、论敌有的是国民党要人，如蔡元培和陈毅。有的是共产党要人，像陈独秀跟瞿秋白，有的既是国民党人又是共产党人，像是郭沫若跟田汉，有的既是学者教授又是党国重臣，比如说胡适，还有很多无党无派的文人。

然后够说到鲁迅跟他同代人的交友范围，今年即便人脉最广、身份最特殊的角色，有都不太可能像他们这样交友了，他们中间，有置身言行的空间，跟我们这几代人出于一个模子的生存体验，是我们不能想像，不能亲历的，我们几代人共享齐天洪福，免予三座大山的压迫，免予乱世之苦，他的代价就是我们没有了这种相对纷杂的社会形态，相对异样的生存选择，相对自主的成长经历。

然后他又说到，比如说像当时这种异样，最异样、最异端的是哪，当然有是租界上海，鲁迅好几次，宋庆龄都劝他，要他逃亡出国吧，他不肯，他想留在中国，留在哪里呢？那就只能去租界了，虽然租界也是外国的势力，但是租界到底能够容得下他。

然后这里面陈丹青写的很漂亮，他说当鲁迅在虹口往来于大陆新村和内山书店的时候，年纪轻轻的傅雷先生已经从巴黎回来了，年纪更轻的张爱玲正在圣玛利亚女中读书，那时候鲁迅哪里晓得，有个才气横溢的小姑娘住在沪西呢。按年份算，当时十几岁的张爱玲已经发表了处女作，领到第一笔小稿费，当她拿着稿费立刻上街去买口红的时候，鲁迅很可能正在虹口区的马路上，和西装笔挺的四条汉子闹别扭，或者正在家里请箫红、箫军吃夜饭。

然后他就说到，那个时候的人物就选择了这样的城市，跟他过不去，跟他闹着玩，城市则不动声色，包容文化叛徒，持续给他们想象的空间，给他们创作的灵感。然后他就说到那一辈人跟我们这一辈人不一样，我们这辈人其实连骂那辈人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我们整个人都已经变了。

《开卷八分钟》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梁文道 【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至周五 17:05-17:15

重播时间：周二至周六 00:25-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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