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证据》：为自己而作 一个人的死亡与孤寂

2011年09月08日 16:25
来源：凤凰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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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在《恶童日记》里，雅歌塔·克里斯多夫采取了一个很少见的叙事角度，第一人称复数角度，永远是两兄弟一起说话，我们我们我们。而在第二部《二人证据》中，兄弟两个人分离出来，兄弟二人其实象征着一个人的内在分解，而这样的一个分解竟然是因为父亲的离去，或者父亲被自己害死这样的一种事实或者想象。“日记”如何成为真假难辩的“证据”? 文学与欺骗在此完美融合。

凤凰卫视9月7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让我们先来说一说关于小说技巧的问题，这个礼拜我们大家都知道我介绍的这部恶童三部曲，它的作者是匈牙利作家，但是后来住在瑞士法语区，她是用法语写作的雅歌塔·克里斯多夫。她这个恶童三部曲的第一部，是部非常有意思的小说，因为第一步《恶童日记》里面我们知道，她采取一个很少见的叙事角度，第一人称复数角度，永远是两兄弟一起说话，我们我们我们。而这样的一个说话方法到了结尾，直到他们的父亲被他们害死之后，这两兄弟分开了，才终于拆解开来。

好像这两个人，他们从此经历一个强烈的身份转变，而这个身份的转变是要踩着父亲的尸体上才能够出现，才能够终于变成两个独立完整的个人，但是我们读小说，读完后面两部我们就会发现，事情完全不是这样。恰恰相反，这是一个人的内在分解，而这样的一个分解竟然是因为父亲的离去，或者父亲被自己害死这样的一种事实或者想象。

由于父亲的死，导致自己也分裂了。换句话说，这是一个伊底帕斯情结的倒转版。就是必须要透过杀死父亲才能够确立自己，有一个独立的我，一个主体。但是与此同时，这个我因此又是永远的欠缺，永远的匮乏，永远的不完整。这个原来非常完整的两兄弟，做什么事都在一起，分开一刻都要哭泣的两兄弟就此分开了。

但是我们还注意到在小说叙述技巧上面，雅歌塔·克里斯多夫这个“我们”这个复述语言，还产生一个很有趣的效果，这个效果是什么呢？就是原来我们看到她的小说语言，就像我们之前读给大家听的一样，她非常的冷峻，有人认为是因为她成年之后才学法语，她好像尽量没有什么形容词，没有太多的修饰辞藻华丽，而是尽量都是名词跟动词。

但是就算只是这么简单，甚至荒唐的一种语言，都让人读的毛骨悚然，完全能够抓住人。因此有人觉得这样的法语有点像贝克特的法语一样，那么的低限那么的间接，但是那么那么的冷酷。但是她所描述的那种种的冷酷残暴的场景，用那么短的文字去写，没有一个足够心理描写的话，我们如何进入呢。因为她真的没有心理描写，比如说这两兄弟，他们怎么样杀人，或者怎么样去做那些恐怖的事情，见到那些恐怖的事情的时候，往往就只有一些行为的描述。

比方说他们看到母亲死的，埋葬她的过程，完全没有提到他们有没有哭，他们内心的挣扎，这些心理描写完全匮乏，假如没有这些心理描写，其实这些外在的现象跟行为，它们的可信性要怎么样建立起来呢？这时候我们就发现，这个第一人称复数的妙用。假如我是一个第一人称单数，比如说“我”在写这些事的话，我去描述这些事情，我就可以有充足的空间去写我的心理感受，我的情感。但是你用我们，我们就很难说我们这时候怎么想，我们心理怎么样，这个“我们”是没办法来构成一个充分的一个心理描写，或者往深的一个人格刻画的空间。

因此用“我们”这个叙述角度去看，事情的确顺理成章的可以变得那么的冷淡，那么的平静，好像只是一个事实的描述。所以我们就发现到，这个小说它整个叙事的技巧、写法、文字的使用是有一个非常完整的构思在里面。

但是到了这第二部，恶童三部曲的第二部《二人证据》我们发现整部小说是急转直下，变成另一个语调出来。首先它不再向它的第一部一样，是分那么短的一个小章节，一节一节的下去，而是一个相对完整的，整本一气呵成的一部书。另外这个叙事角度，一下子转成第三人称叙事角度。而所写的是什么呢？写的就着两兄弟分开之后，留在这个边界的小镇，中欧国家边界小镇的其中一个兄弟路卡斯，这个路卡斯在这部小说里面，他经历的就是这个中欧国家的另一个阶段。

前面我们看到他所经历的那个阶段是二战期间，现在他经历的就共产主义时期，就是铁幕时代的中欧国家。有苏军的占领跟非常强大的专制力量，从上到下笼罩着他们。在这样的一个国家里面，在这样的局面里面，我们的男主角路卡斯，这时候我们才终于知道他的名字叫路卡斯，就是两兄弟的其中一个人。他的性格发生奇怪的转变，一方面好像说到他还是过去的那个非常的冷，非常的要保护自己的那两兄弟中的一个。

但是慢慢慢慢，这时候我们看到他开始心里面柔软的那面好像也开始建立起来了，然后他常常跟镇里面的人提到他兄弟的故事。但是所有人都说你根本是疯掉了。你说的那个所谓逃到边界以外那个兄弟，他根本是不存在的。然后他就说到兄弟的离去，我们就像是一个人分不开。然后他就说到，我们这两个人的分开使得我永远永远无法忘怀。就好像变成一个伤口一样，这不是两个兄弟分开那么简单，好像路卡斯一个人内在的分离。

然后在这里面，我们看到他怎么样慢慢也收养了一个小孩跟他的母亲，跟他们住在一起。我们同时还看到他怎么样跟别的情人发生关系。然后我们更注意到，就是在这个国家当时在那种高压统治底下的苦闷的状态。比如说路卡斯他注意到，他一个朋友晚上睡不着，为什么晚上睡不着呢，是因为他发现他这条街的对面有一个人，他们叫他失眠者。这个失眠者晚上永远打开窗户，对着路边的人问现在是几点了，现在是几点了，一个一个问，他天天呆在那边，什么事都不干，他是失眠的。

而路卡斯的这个朋友也就天天在那边瞧着那个失眠者，看他到底怎么回事，他没办法摆脱自己对那个人的好奇心。但是又害怕他看到自己，于是他说我坐在房间的一角，这样他就看不到我了。我现在已经明白，如果我还待在这里，除了抽烟、喝酒，或从窗户观察那个失眠者之外，我什么都不做，如此一来就轮到我成了失眠者。

《开卷八分钟》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梁文道 【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至周五 17:05-17:15

重播时间：周二至周六 00:25-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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