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童日记》：梦魇式儿童寓言 相互虐待练习心灵之痛

2011年09月06日 11:37
来源：凤凰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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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20世纪西班牙超现实主义大画家达利的《内战的预感》将人类异化的自我分裂，自我撕扯，到最后自己跟自己对抗的那种生存状态呈现出来，那么要描述这样的一个状况，在文学上面，把一个历尽劫难的民族或者一个国家或者一个社会它内部被撕裂的情况下，这个国家或者这个社会的人怎么在里面挣扎求存，怎么样面对自己的内在分裂，这是非常难写的。匈牙利著名的作家雅歌塔·克里斯多夫在她的《恶童三部曲》这本书中便揭示出残酷的“真实”，震惊了世界。

凤凰卫视9月5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我一直都不是太能够欣赏20世纪有名的西班牙超现实主义大画家达利的作品，可是他有一幅画我小时候看过之后，却一直印象非常深刻，把它记住了。那幅画就是《内战的预感》。在那幅画里面，我们看到画的正中央好像一个人分成了两半，然后互相伸出一个凶狠的鳞爪去抓住对方，尤其抓住上方那一半人的一个硕大的乳房。

这幅画为什么我一直记得那么清楚呢？这是因为它这所谓内战的预感已经远远超出了当时的西班牙内战前后的那个情况，那种气氛，甚至达到某种人类文明史上常常见到的，因为过度的战争，太多的杀伐，以及太多悲惨的境况底下，一个人怎么样活在一个没有意义的世界里面，自己跟自己分裂，然后自己跟自己纠缠，自己跟自己对话，到最后自己跟自己对抗，这样的一个状况。

那么要描述这样的一个状况，在文学上面，把一个历尽劫难的民族或者一个国家或者一个社会它内部被撕裂的情况下，这个国家或者这个社会的人怎么在里面挣扎求存，怎么样面对自己的内在分裂，这是非常难写的。

我们过去常常见到有很多作家，他很擅长去写大革命时期，或者疯狂的暴力时期，或者集体愚昧的时候，一些人他们个体的不幸遭遇。但是在那样的处境底下，一个人的不幸必然也同时导致内向的一个断裂，这样的断裂我认为有一部20世纪当代文学里面，一部非常经典的作品能够把它非常好的描写出来，非常非常动人，看完之后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就是这个礼拜要给大家介绍的这部《恶童三部曲》，作者就是著名的匈牙利作家雅歌塔·克里斯多夫。

说到雅歌塔·克里斯多夫，为什么她这部已经成名甚久的作品，我到今天才介绍呢？理由很简单。因为她一个多月前刚刚去世。我们知道她这位匈牙利作家，她其实是在匈牙利出生成长，后来在我们知道有一个1956年的匈牙利事件，苏联军队入侵匈牙利，毁灭镇压了当时的一股革命浪潮之后，那时候很多人逃出来，她就是那个时候逃出来的。她跟她丈夫逃出来，就跑到了瑞士去，然后在瑞士就居住，写作。

尤其有趣的地方是，因为她小时候讲的当然是匈牙利语，但是到了瑞士，住在法语区，就被迫要学习法语，又由于她有小孩在那里出生，念书，她要给他们讲故事，于是她就开始看很多法语的故事书，要告诉孩子们，这个法文的故事是怎么样，跟他们说故事，然后顺便自己学法文，居然学成了一个用法语写作的习惯。

而她这部《恶童三部曲》就是她最著名的法语文学的作品，被公认为当代法语文学里面的经典著作。我们说回这个《恶童三部曲》，她的第一部就是我今天给大家谈的这部《恶童日记》，这个《恶童日记》一开始出时候，大家以为就是一部单部的书，后来慢慢、慢慢才意识到，看着她陆续两卷的出版才发现这是一个完整的三部曲。而一部书呢，本来这薄薄的第一册书已经让大家觉得非常的饱满跟震撼，但是后来她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颠覆，于是我开头所讲的那种内乱的预感，里面的那种纷杂的情绪就变得更加的复杂跟深入了。

好，我们先来看一看今天给大家讲的这本《恶童日记》。这个《恶童日记》讲的是什么呢？其实我们要先注意到这部小说有一个非常独特的叙事的角度，那就是一个第一人称的复述角度。

什么叫第一人称复述呢？就是说我们一般人读小说，我们知道有第一人称，就是我怎么样怎么样，有一个主人公在里面自我诉说整个故事，又或者是第三人称，就是他怎么样，好像有一个全知的叙事者，从上而下或者从旁观看，看到整个故事里面的情节、场景跟人物之间的关系。

但是，在《恶童日记》这本书里面，雅歌塔·克里斯多夫她采取了一个特别的方法，是什么呢？就是第一人称的复述，一说话就是我们，是我们在说话，那这个“我们”是谁呢？就是两个双胞胎兄弟。这两个双胞胎兄弟在这本书里面是看不出他们叫什么名字，也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分别，他们永远都是在一起，永远一起说话，而且永远没办法被分离。但是他们必须要跟他们的父母分离。为什么？因为这个故事发生的背景就是讲到二次世界大战，在某个不知名的中欧国家，我们大家都会猜测也许就是作者的故乡匈牙利，这个地方遭到外国军队的入侵了，那个外国军队很明显的当然就是纳粹德国。

然后呢，当时这两个小孩，我们这两个男主角的父亲就被征调去当兵，然后母亲后来跟了另一个军官在一起，丢下这两个小孩去给他们的外婆照顾。而这个外婆在这个小镇上，边界小镇上是出了名的叫老巫婆。为什么呢？大家都说当年她毒死了自己的老公，反正是个很混账的老太婆，然后她看到这两个小孩呢，也一直骂他们狗娘养的，因为她跟她女儿之间的关系非常非常糟。

无论如何，我们这两个男主角，这小兄弟就在这战乱期间寄人篱下，虽然是外婆，但是却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在那个环境里面生活。他们非常清楚这样的环境是个很糟糕很糟糕的环境，他们要怎么样活下去呢？他们活下去的方法就是不断的两个人互相练习种种将来必备的生存技巧。

比方说，挨打。怎么样挨打呢？这两个人互相打巴掌，互相拿皮鞭抽，然后问对方痛不痛，然后两个人都说不痛不痛，互相辱骂对方，看对方受不受得了，甚至自己去做一些绝食的练习，就是两个人不吃东西，或者沉默的练习，或者不动的练习，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练习，都被他们想出来，就是为了要磨砺自己的神经。

其中有一段他是这么写的，说他们可以互相辱骂，不在乎别人，然而我们心里仍旧有一些令人难忘的话语，母亲以前常常唤我们亲爱的，我的爱，我的宝贝，亲爱的小宝宝。每次想到这些字眼，这两兄弟都还是不免热泪盈眶，这些温柔的话是应该忘记的，因为以后不会再有人这么叫我们了，而这些回忆如此沉重，让我们喘不过气来。

于是，他们也练习，怎么练习呢？一直不停的向对方讲：“亲爱的，我的爱，我爱你们，我绝不离开你们身边，我只喜欢你们，永远永远你们是我的所有。”不断重复这些话，让这些字眼逐渐丧失他们的意义。这同时也减轻了我们的痛苦。

《开卷八分钟》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梁文道 【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至周五 17:05-17:15

重播时间：周二至周六 00:25-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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