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康：很努力的想要爸爸活着

2011年08月19日 16:57
来源：凤凰网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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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在《道济群生录》这本书里面，我们看到台湾作者张万康在这部书作里面却写出了一种非常古怪的生死观。他天天在医院陪着他爸爸，理论上这对父子感情非常好，他应该非常爱他的爸爸，但是他写这本道亡之书里面，完全看不出我们过去曾经熟悉的那种哀愁的情绪，或者说一种某种悲剧，或者超越悲剧的升华感，他甚至采用一种相当胡闹的笔法使书中的叙述时段变成了一个“神魔交战”的战场。

凤凰卫视8月18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我们过去几天讲到的一些有关死亡的书籍，可以看得出来我们现代很多，无论中国或者西方，我们对于死亡的看法，跟以前颇有不同，至少不是一种传统的民间看法，传统民间智慧总是告诉我们应该怎么样好死不如赖活着，应该想办法延续生命，你看到亲人要走的时候，你该围绕着他嚎啕大哭，爸妈，您别走，您别走等等。但是现在大家总是被教导我们应该平静，应该接受死亡的箴言，应该安静的放下等等，然后有关于死亡的书写也通常变得非常的深沉，尤其是对至亲好友去世的时候，这个作者他表现出来的，要不是深深的痛苦、哀愁，就是某种的释然，或者说甚至是对过去数十年里面，这段感情关系，亲情关系、友情关系里面许多阴暗面的一个揭发、过滤跟悲剧般的升华。

但是就在昨天我开始给大家介绍这本《道济群生录》里面，我们看到台湾作者张万康在这部书作里面却写出了一种非常古怪的生死观。他天天在医院陪着他爸爸，为了爸爸想尽了各种方法，好像看起来是真事，理论上这对父子感情的关系应该非常好，他应该非常爱他的爸爸，但是他写这本道亡之书里面，完全看不出我们过去曾经熟悉的那种哀愁的情绪，或者说一种某种悲剧，或者超越悲剧的升华感，不，他居然用一种相当胡闹的笔法，把什么耶稣，药师佛、阎魔王、关公等等，一干人等写进了他爸爸生病的这个故事，把他爸爸生病弥留以后，这个到底是要走，还是不走，能活多久，这个段期间变成了一个所谓神魔交战的战场。

然后我们还注意到这本书里面，它有一个非常独特的观念，就是他完全不去谈那种关于死亡的太严肃、太超越的话题，而是重点就在于一点，就是要活下去。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来看一看，这里面就说到张万康讲他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他说咱们拉尿拉完，按这个马桶按纽压下去，大水哗啦啦，不行，太浪费。他爸爸要用漱口杯去接水龙头的水，半杯水倒入马桶去冲，说剩半杯留着，下次拉尿继续冲。万爸对生活品质要求之低度，以至如此登峰造极之变态，或许这种人在遭逢难关时，也就不认为多苦了。

比如说他曾经跌断过骨头，跌断过骨头，给他开止痛药，他怕药物有副伤肾作用，便也尽量不吃，宁哀痛，后几年就算吃止痛药也没用了，生活起居仍照常，这万爸可以和诸多疼痛不方便、不舒适感，请注意引号，“相忍为国”，犹然面色不改，甚至忘记这种坏感觉而生活下去，其功力之醇厚，早非常人能及。就是能忍，就是能省，这是我们熟悉的，许多的那种八九十岁老人家的一种生活态度，而且在台湾很多老荣们，这些退休的国军，这里面就故意用一个字，叫“相忍为国”，显得好像有某种政治上的嘲讽寓意。

很多台湾作家在提到自己外省父亲的时候，总是难免要把一些家国记忆，历史的伤痕或者是族群之间的问题写进来，但是在这本书里面，他顶多就是有偶尔拿几个字出来略有暗示般的做一下嘲讽就算了。写完这段，他真正要讲的是什么呢？张万康说，这万爸没啥了不起的生死观，你如果问他为什么要活，他可能反问你为什么要死，活着就是好。然后这儿子万康到底也想不出万爸有啥生活嗜好去支持他活，努力想半天总结出来万爸在生活中有三大嗜好，一个是买乐透，一个是看电视上的撞球赛，一个是喂狗吃大肉，麻将很爱打。

然后这里面就讲到他爸爸打麻将的经验，他说万康始终不懂。例如牌桌上有人自摸大牌，不是他爸摸的，但是他爸也大惊大笑不止，牌局散了还津津有味，怎么会有这样的牌，哇哈哈，因为他打了五筒，对家碰了丢二条被我吃，我打出八条对家考虑说，不碰，结果让他自摸了这么大的牌，哇哈哈，你说妙不妙。然后他儿子补充，妙个屁，麻将不就是这回事，那人又没给你吃红，这就是他对他爸爸的一个描述。无论如何要活着，而这个充满了爱心，非常孝顺的儿子，也就要很努力的就想要他爸爸活着。

这个故事本来应该是很悲剧，这两父子要努力的让父亲活下去的故事，我们知道注定是失败的，注定他父亲是要走的。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但是中间他居然把它变成了一种闹剧，比如说这里面讲到，张万康广结善缘，他的爸爸受了这么苦难，于是很多朋友就发愿如数，有的朋友一早起来就为万爸念颂金刚经，有的时候搭公交车经过教堂，没有时间进去，也必然胸前划个十字号，为万爸祝福，连陌生人也对这个万父子闹心，忧心，自发性念力起来，就连张万康养的猫狗也睡他爸爸的空床下或空床边高低处守候，连万康他平日喂的四只流浪猫也对万康喵喵大叫，我们要吃数饼干，然后他划一个括号，“停”太超过了。

这里面还可以看得到，比如说他对他爸爸那种感情，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比如说看见他爸爸很痛苦，正在病痛之中，他发现恶水娘娘跟魔王两个，居然搂在一起在他们面前亲嘴嘲讽他们，万康看到呕吐一地，这比跟你们打架还琢磨，这对男女眼睁睁看着万康痛苦，更加洋洋得意，勾肩搭背。那万康骂完，却听见万爸哭出声来，婆婆抱抱。万爸似乎至身梦魇，极度恐惧难捱，万康猛摇动他，爸醒来，醒来，不醒来你更痛苦。

主持人：梁文道 【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至周五 17:05-17:15

重播时间：周二至周六 00:25-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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