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不能再迷醉于四大发明之中

2006年11月08日 09:44
来源：新民晚报·新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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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话题是《创造的世纪》。我考察人类的文明那么久有很多感慨的话，其中一点就是我觉得我们已经把创造精神丢掉了好几百年，而这种丢失却成了传统。什么是传统？美国学者认为，延续三代以上具有价值评判的东西叫传统。

按照这种说法，我们已经经历了很多不创造的世纪。小的创造有一点，但大的创造在我们近几百年的民族生态中一直没有发生。

记得有一天我作为香港凤凰卫视的嘉宾主持人来到法国里昂，参观一个博物馆。里昂——这个在我们看来不太重要的城市，在十九世纪这个一百年中，就有十几项推动人类文明进步的发明创造，包括纺织机械、电影技术等。而这只是里昂。那么巴黎呢，整个法国呢？而就是这么一个富于创造的国家，他们的知识分子和官员在十九世纪末感慨道：“与美国和德国相比，法国的创造精神大大落后了。”由此我深深感到，我们中国人真的不能再为四大发明继续迷醉。四大发明确实是了不起。但是，太遥远了。指南针是春秋战国时候的吧？造纸术是在汉代的吧？印刷术、火药有明确记载，在唐代都有了吧？

使中国的四大发明获得世界性高度评价的是英国的李约瑟，他写了《中国古代科技史》。我在每天连载的考察日记里写到：很感谢李约瑟作为一个外国人能用几十年时间来研究中国古代的科技发展。但是，就在他写这本书的同时，英国人发明了第一瓶青霉素，第一个电子管，第一台电视机，第一台雷达，第一台计算机……英国人是在不断发明的滚滚洪流中看到别的国家也曾经有过创造的历史，提醒自己要有世界眼光。中国也应如此，否则我们将成为四大发明的不肖子孙。

我比较了十八世纪中国与西方的文化。在这一百年中，我们完成了《四库全书》，修订了《康熙字典》，出现了一批古文字学家。如姚鼐、段玉裁等。而西方呢，瓦特发明了蒸汽机。同一年，出现了蒸汽汽车，出现了铁桥、铁轨；理论界出现了大量的科技理论，还出现了达尔文、黑格尔、康德等大师……我无意说我们的学者不行。我只能说一边是整理型的大师，一边是创造型的大师。一个是向前看的大师。是的，过去要整理。但面对沉重的负担，我们已经是一个太疲倦的民族。

如果一百年的时间还太长，我们就取这一百年中的1838年到1842年进行具体比较：那是林则徐禁烟时期，朝廷官员忙着上奏弹劾，忙着权谋斗争。而在西方，美国发明了电报机，成立美联社，开始用无线电进行信息沟通；英国发明了自行车、水力发电；法国发明了照相技术，创立了弹性力学；德国创立了植物细胞学，动物细胞学，高斯力学，能量守恒定律……

直到现在，组成现代生活的重要物件，哪一样是中国发明的？汽车？电视？电灯？都不是。不创造的传统，向后看的传统，强悍地决定了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命运。偶有创新，也只是夹缝中的创新，小打小闹的创新。在整体思维秩序上还处于严重的保守状态，至今没有完全破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