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乐：王道思想对扩大华语媒体影响力的作用

核心提示：4月22日上午，由中华文化发展促进会、中华文化总会、北京师范大学人文宗教高等研究院、台湾大学人文社会高等研究院、中央大学共同主办的“王道思想的当代意义”研讨会在南京举行，凤凰卫视董事局主席、行政总裁刘长乐发表主题演讲《王道思想对扩大华语媒体影响力的作用》。

刘长乐指出要弘扬中华文化，扩大华语媒体世界影响力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而媒体要成为世界关注的角色，除国家实力强大的前提外，还要必须有媒体人格的独立、思想的独立和经济的独立，所谓媒体的“王道”。刘长乐用五个关键词阐释了媒体之“王道”：

一为“信”的期许。对于凤凰来说，揭示真相，保障民众的知情权是“信”，“真实永远比判断对与错有力量”；另一方面，重视言论自由，也不能只讲权利而不提责任，言论自由应受到诚实不欺的原则规范，这也是“信”。

二是“善”的体谅。凤凰的新闻原则是三个词：积极、善意、建设性。与之相反是消极、恶意、破坏性。

三是“慈”的悲悯。慈悲虽然是佛教倡导的精神，但其本质与儒家的“内圣外王”、“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是一致的。兵法说，慈不掌兵；对于媒体人来说，一是把话语空间做大，让透明度越来越高，二是放权。

四为“融”的情怀。作为媒体，我们是讲好中国故事的重要角色。凤凰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强调它的世界性联系。凤凰的品位在一种新的视角解读内容之外，更能以一种润物无声的形式教化普罗大众。

五则是多元的声音。与唯我独尊的霸道思想相对应，王道更讲究宽容，要去理解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挑战和冲突，要尊重每一个人。凤凰就是这样一个多远的平台。无论是评论员本身还是对网友声音，都是兼容并包。

刘长乐最后称凤凰正是通过“信”、“善”、“慈”、“融”、“多元”等方面的不懈努力，影响力一点一点扩大，今后“寻找一条成王成圣的道路虽路途遥远，但我们不会后退。”

以下为演讲实录：

从此时此刻，上溯十年、二十年，今天在座的各位将不可能在同一屋顶下，心情愉悦地讨论学术。昔日互相敌视，冰炭不能同器的两岸官员、学者、企业家，如今成为互相关注和思念的好朋友，成为致力于弘扬中华文化的同路人，这正是“王道”的力量。

所谓“王道”，古代的圣贤大德，今日的高人智者，见仁见智，会有最深刻、最渊博、最有益的解读。而对于社会良心“守望者”的媒体人来说，我们宁愿把它看成是一种从远古时代和血脉之中传承下来的内心的力量，一条活泼、激荡、而又宽厚包容的浩荡之河，一条无形无踪又无处不在的真理之路。

凤凰卫视刚刚过完她的十五岁生日，3月31日下午，来自十五个国家或国际组织的代表在北京人民大会堂的金色大厅里，发表了自己的感言：

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在贺信中说，凤凰卫视已经成长为一家全球主要的华人电视媒体，不单是中国人民了解和认识世界事务的重要途径，也是促进各国加深对中国认识的重要窗口。

美国新闻集团欧洲首席运营官戴格里说，凤凰卫视诞生本身，不仅仅是一个巨大电视的工程，也是文化沟通方面一个巨大的工程，因为我们要做的，是把聪明的中国人和世界通行的国际传播理念结合在一起。

俄罗斯总统府新闻局副局长斯拉夫说，凤凰卫视在俄罗斯时事的报道当中，正像总统梅德韦杰夫说的那样，记录了真实有效的新闻，特别是我们看到了凤凰卫视的积极姿态。

美国布鲁金斯学院的代表卜睿哲说，布鲁金斯学会的核心价值观包括素质、独立和影响力，我想这三个词用在凤凰卫视身上也是非常的贴切的。尽管布鲁金斯学会已经有九十五年的历史，但如果从影响力来讲，凤凰卫视在过去十五年取得的成就已经超过了我们。

国际艾美奖主席布鲁斯·派斯纳说，在我担任国际艾美奖主席的八年当中，凤凰卫视对于国际电视界以及国际艾美奖这个大家庭做出了重大贡献，它已经成为一家全球性的媒体，在跨文化交流以及增进人们之间的理解和容忍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日本颇具影响力的政论电视节目主持人田原总一郎的代表说，2005年，在中日关系最不好的时候，田原先生为了改善中日关系，想做一个政论节目，那时候，只有凤凰卫视耐心地了解和回应我们的要求，一起做了三次中日同步直播的讨论节目，名字叫《讨论到天亮》（中文名《破局之辩》），通过这三次节目，我们的目的达到了，民众中的对立情绪得到了改善。

回顾十五年来办媒体的心路历程，我觉得，作为中华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王道思想，有效地指导了我们内在的修炼与外在的作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王道可以说是圣人之道，灵性之道，觉悟之道，爱之道。

我们只有从这个层面，去看待世界面临的危机和人类心灵的痛苦，才能真正找到一条成王成圣的出路。因此，对于媒体而言，是否能传播这样的智慧，传播这样的真理，对整个人类意识的转化，至关重要。

我觉得，要弘扬中华文化，扩大华语媒体世界影响力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而媒体要成为世界关注的角色，除国家实力强大的前提外，还要必须有媒体人格的独立、思想的独立和经济的独立。媒体的“王道”，大约有五个关键词：

一、“信”的期许

“仁义礼智信”是王道思想的基石，“道济天下”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信”。在传统道德中，“信”是作为个人形象的一部分来要求的。而现代社会里，“信用”“信誉”是对整个国家、社会和企业的总体要求，处于前所未有的重要地位。中国在人际关系、商业关系中普遍表现出来的信用危机，是道德观念落后于时代的表现。

在中国，每年因信用缺失，经济损失高达近万亿元，显示了我们与世界强国之间在“信”上的差距。

但丁说，道德常常能填补智慧的缺陷，而智慧却永远填补不了道德的缺陷。

我很注意研究美国的软实力“SoftPower”，现在开始讲“Smartpower”，已经升级到巧实力上了。我觉得软实力并不在于你办多少孔子学院，互联网有多少网民，大张旗鼓地搞多少次海外宣传，软实力最具像的东西就是国家形象和民族形象，这种形象是软实力最重要的指标。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的软实力是有问题的，主要是诚信出了问题，这种形象的扭曲如果不改变，就会有让人产生推销理念的感觉，效果不会太好。所以我们现在要提升软实力，关键在于改变国家的形象和民族形象。

怎么改变？

创造“信”的宏大的话语体系是一个方法。对于凤凰来说，揭示真相，保障民众的知情权是重要的。真实永远比判断对与错有力量。道德评判会随时间的推移而发生改变，而真相是不会变化的。

比如，我们邀请台湾四大名嘴中的三位在凤凰开办节目，利用凤凰对台报道的空间，介绍两岸相互的善意、诚意和真实想法，转变了双方许多人士的认知方式，达到更高层次的文化认同。凤凰台湾团队制作的专题片《惊蛰春梦》、《台湾政坛十七年》、《蒋氏父子的台湾岁月》、《谍海沉砂》、《台湾老兵：六十年流难记忆》，让大陆民众看到了活生生的、真实的台湾生活，通过人物的坎坷命运，揭示两岸冲突的灾难性后果，拉近了两岸民众的心。这种话语空间的拓展，保障民众的知情权。

当然，重视言论自由，也不能只讲权利而不提责任，滥用言论自由的。言论自由应受到诚实不欺的原则规范。这也是“信”。

二、“善”的体谅

我们的新闻原则是三个词：积极、善意、建设性。与之相反是消极、恶意、破坏性。你的立场和态度很重要，语态也很重要。我常常讲，记者不能兜里老是揣着一把小刀，瞅着个空子就扎别人一下。还是要善意。善意是一种爱。真实的爱、深沉的爱有一个标志，就是必须接纳你所爱对象的全部。包括缺点、包括你不喜欢不习惯甚至反感的东西。有了这样的爱，就是一种伟大。而你所爱的对象，一定就会在你的挚爱中发生改变。

我非常喜欢艾青那首诗《我爱这土地》。他在抗战时期，国运最危急的时刻，用一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鸟的形象，表达了他对祖国的爱。这只鸟，可以理解成填海的精卫，也可以理解成涅槃的凤凰。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们有时候会有批判性报道，比如说批评一些腐败现象，但我们的立场是好的，善意的，建设性的，是代表华人向世界发声，而不是作为旁观者或者敌对者去嘲讽和辱骂。那样的结果往往适得其反。过犹不及，这样的事情已经太多。

所以，爱的深沉也不容易。

体谅，不仅仅是强的体谅弱的，对的体谅错的，而是相互的。

三、“慈”的悲悯

一次，星云大师在与我对话时，主持人问他，如果让他舍弃一切，只留下一样都是，他愿意留下什么。星云说，慈悲。

慈悲虽然是佛教倡导的精神，但其本质与儒家的“内圣外王”、“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是一致的。如同人要用两条腿走路一样，佛教的思想主要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智慧，一个是慈悲。慈悲要以智慧为指导，智慧要用慈悲去贯彻。智慧越高，慈悲就越大，反之，慈悲越大，智慧就越高。自他互利，怨亲平等，就是以人为本。

兵法说，慈不掌兵，但我们看到古之良将都爱兵如子。有趣的是，苏东坡也把他的王道标准的第一条定为“慈”，要以慈爱心肠对待苍生，“好生恶杀,不喜兵刑”。

对于媒体人来说，一是把话语空间做大，让透明度越来越高，二是放权。

香港的媒体言论尺度管理是事后管理，事后管理是理性的，中国大陆其实也是朝着这种理性管理的方式在走。要相信人家的理性，要相信人家的能力。

作为我们企业内部来讲，管理媒体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揽权，更不要滥权，我觉得领导最大的本事在于大胆授权，不然你干得过来吗？比如说我对凤凰网的管理，基本上不过问，人家反而干得很好。如果我整天过问，部下一天到晚揣摩我的心思，我还得花很多功夫解释哪个事能干，哪个事不能干，那我就累死了。出了问题我们再研究怎么解决。

锵锵三人行的主持人窦文涛讲过一句话，我在凤凰能做回我自己，我是凤凰保护生物多样性的典型。老板特别小心地保护着我们的思想自由，生怕发生他要求我们退一寸，我们自己退一尺的情况。

说老实话，窦文涛这样的一个节目，能做12年，他经历的坎坷和风雨不仅是言论尺度的压力，还包括商业压力，包括它的一些“俗”语境带来的一些高端人士的不容忍。但是，凤凰容忍了他，中国的政治环境也容忍了他，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一种新的现象。这种包容，对我们的国家形象、民族形象会有很大的改善。

四、“融”的情怀

许嘉璐副委员长曾经与中国大趋势的作者约翰·奈斯比特夫妇有一次非常有趣的长篇对话，奈斯比特说，当年他曾经对国家主席江泽民说，台湾是个小故事，但它讲的很好。大陆有个大故事可讲，可惜讲得很糟。这个话说得入木三分，非常深刻。

作为媒体，我们是讲好中国故事重要角色。

说到讲故事，我想引用中国世博会上美国馆的故事。美国馆的讲解人员全部是在美国长大的华人。他们在开始讲解前都会强调自己的根在中国，特别拉近与中国的距离。而他们的每一个展馆，每一片影片，都是在介绍美国的价值观，但讲述的方法特别巧妙。

特别是他们的展馆中有一面“百姓墙：美国华裔——同一家人”的展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说，这面墙彰显了美国很重要的价值观——接受各方面的人。从马友友到贝聿铭，还有商务部长骆家辉和能源部长朱棣文，美国华裔在工商业、政府、艺术和科技领域都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如此多有成就的华人出现在美国的各个领域，代表了华裔在美国的机会，凸显了美国种族多样化和人人平等的独特魅力。

而“同一家人”的题目，也是来自希拉里的建议。

大陆与台湾的学者要共同弘扬中国的“王道”思想，对于构建和谐世界是非常有益的，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就期待以中国文明的精髓——“和谐”来取代西方极端对立的政治、意识形态的营垒，他说“中国如果不能取代西方人类的主导，整个人类的前途是可悲的。”

但是，如何讲好这个故事，还需要多动动脑筋。凤凰采取的办法，就是融合。我多次说过，文化交流中，中国人要克服三种心态：一是弱势心态。表现为偏激、极端，总认为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把历史仇恨当成认知西方国家的背景资料。二是自我中心。表现为判断是非的标准自我化，凡是不符合自己文化传统和价值判断的，都认为是不好的。有强买强卖之嫌。三是盲目乐观，表现为看不到深刻的文化背景和实质的差距，为表面的繁荣而陶醉。

凤凰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强调它的世界性联系。因此它一直拥有混血儿的美丽与茁壮。凤凰首先受益于他的中国背景，其次是美国背景、台湾背景、香港背景。真正是“五色兼备”。

比如说，凤凰的创意和发展思路都是中国式的，但决策却地地道道都是西方式的。

凤凰主持人的素质，实在是两岸三地华人知识分子和传播精英的素质，吴小莉、胡一虎、阮次山兼有台湾和美国的学养熏陶，梁文道兼有台湾和香港的气质。曾子墨、邱震海、吕宁思等一批“海归”则是熟知西方的内地知识翘楚，他们传媒的表达，自有高人一招的看法与观念。因而，凤凰的品位在一种新的视角解读内容之外，更能以一种润物无声的形式教化普罗大众。

他们补足的，是一个时代失却的传统和阅历，识见和教养。

五、多元的声音

要成功，需要朋友，要取得巨大的成功，需要对手。

多元是一种世界法则，但是总是有国家和个人想自己说了与算。如同万事万物构成了世界的绚丽多彩一样，只有一种声音的世界是不可想象的，只有一种声音的大学是可悲的，只有一种声音的企业是注定要衰落的。

与唯我独尊的霸道思想相对应，王道更讲究宽容，要去理解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挑战和冲突，要尊重每一个人，但同时应该做好准备，接纳其他宗教、其他传统、其他文化。

我们要向世界发出华人的声音，就是要构建多元的世界。

多元是一种发展机会。在竞争中构成万物繁荣的和谐。

多元是一种平等诉求。要承认差异，容许他人与你有不同的是非标准，而不能以某一个民族或群体的历史经验为准绳；

多元是一种包容胸怀。星云法师说过，心量有多大，事业就有多大。让人说话，天不会塌下来。

凤凰就是这样一个平台。

我们的电视评论员里，本身的观点就是多元的，他们对一个事件的看法可能截然相反，但是，却通过不同的侧面，呈现出能够引起公众注意的真相。按传统的说法，我们的评论员的观点是“左中右”都有（比如阮次山），而把判断和结论的权利交给观众。

日本大地震发生后，针对的网上对政府援助日本而出现的狭隘民族主义情绪，凤凰网及时地做了一个民调，我们要不要对日本实行援助？结果90%的网民是赞成的，也有一些人说，这个问题的设定有倾向性，但是我觉得这种设定恰恰体现了王道思想，兼容并蓄，才是大国民。

凤凰还专门设立的一个吵架的节目——时事辩论会。其特色在于每次设定一个热点话题，综合网友的意见观点，由背景各异的大陆、台湾、香港等地“名嘴”进行激辩，形成火花四溅的热烈争辩气氛。结合主持人和现场嘉宾来一场的争论。这个节目的经典之作就是中日辩论会。日本NHK很喜欢我们这个节目，买了我们的版权，每天通过同声传译在NHK播出，对日本学者和民众了解中国和中华文化大有帮助。

凤凰通过“信”、“善”、“慈”、“融”、“多元”等方面的不懈努力，终于使它的影响力一点一点扩大，既得到了亚洲国家的认可的好评，也得到了西方发达国家的认可与好评。最近，凤凰刚刚开通了面向东南亚地区华人的粤语台，英语台的开播也在计划之中，“寻找一条成王成圣的道路”路途遥远，但我们不会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