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建设要像“大姑娘绣花”那样细腻

查建英：对，愚公移山就在我眼前发生，是4700多辆重型机械，然后九千多人就招呼，然后快速到了什么程度？你就难以想象，突然山就变成了一马平川，他觉得这种震撼，这种high，没有，可是你想象这个是我们一个惯性思维，就是这种人定胜天，大干快上，众志成城，改天换地，就是这种。

王蒙：旧貌换新颜。

查建英：可是他在环境和文化上的问题怎么办？

窦文涛：你就说过去咱们一说革命干部队伍里，有一个很可爱的称谓大老粗，很多人的风格其实我后来发现，有一些县、乡，还是地级市里有一些领导，跟他的个人风格和性格有没有关系，就他是一种很粗豪的，要干就这样干，不管别的。

王蒙：历史的前进都是有代价的，不会没有代价的，你甭说延安了，我相信更早，因为我们新疆我认识一些朋友，他们老北京，后来因为新疆那里有很多有俄罗斯血统的人，他们也都是有的通婚了，有的有定居了，就跟着他们那批人就移民移到澳大利亚去了，在澳大利亚待了个十几、二十年就回北京来看看，结果回北京来他就不认得北京了，找道也找不着了，最后临走他发脾气，我不回去，我找不着了，我说你找不着怎么办，我有时候也找不着了，一个地方你比如三年没去，就北京一个旮旯，你三年没去，你三年以后你当然就是不认得了，胡同的格局也变了，咱们谈新疆我也谈过，新疆的风貌也在不断的变化，它的房子过去新疆都是厚厚的泥房子，平平的房子，因为它雨小，雨下来以后就靠这么厚的泥吸这个水，它本身流不下来的，然后等不到它吸足了它又干了，可是现在雨也比过去多了，另外都修成了瓦房、洋灰房，能够流水的了，可是它跟原来风味不一样，但是你又不说为了风味不让人家发展生产力，哪有这个理由。

查建英：那就住在那里边的人，说窑洞也冬暖夏凉，但实际上他还是一种比较原始的居住方式，人家还是想从穴居里边出来，可是你一出来是更舒服了，你用空调你用这那的来调整这个，你也能拿到冬暖夏凉，问题他能源的消耗，然后他的外型千篇一律。

窦文涛：我预言将来咱们肯定全世界的人都住在一样的房子里，大体一样。

王蒙：那就是一个灾难。

窦文涛：然后有一些类似于山顶洞人的景点供我们缅怀以前。

查建英：他特别有钱了以后，像欧洲那样，甚至现在北京，比如一些富人他真的出得起这钱去修四合院，他可以把那种老的形态保留下来，你说欧洲因为他那个石头它经久，你把里边改装冲水马桶就行了，北京四合院可以现在，现在也有一些甚至新式窑洞已经开始出现了，在陕北。

窦文涛：查老师我给你岔开一个话题，因为我知道这次跟你去的还有一个传奇人物，我想请你介绍介绍。

查建英：当年文革当中闻名全国的赤脚医生孙立哲。

窦文涛：您看看有没有跟他有关的图片，咱们可以看看。

查建英：这是我孙立哲在当年他们一个村插队的史铁生，后边那个相就是史铁生，史铁生住的窑洞前面的合影，其实史铁生在那插两年队就瘫痪了，我们这次去参加他纪念活动。

窦文涛：他当年跟孙立哲也是。

查建英：好友，一个村的。

窦文涛：你再看下边。

查建英：这是欢迎这些知青，尤其是孙立哲回来，这村的村民扭秧歌，很多四乡里的老乡，当年被孙立哲治过的都来了，这些老乡把他包围，当天的晚上他在那窑洞里住了一夜，好多老乡到现在还来找他看病。

窦文涛：你再看。

查建英：这是为他举行的一般是过年才做的，叫灯场。

窦文涛：这么欢迎他。

查建英：对，是什么高粱秆搭的一个灯场，转了以后吉祥，在当天晚上举行了转灯，这是他当年的做手术时候的孙立哲的照片，这真是个传奇，他没上过医学院当时，做了多少大手术，一边看一边学，还没有什么医疗事故，就累的从早到晚，他恨不得在上厕所，上茅厕的时候都在一边翻书一边开方。

王蒙：他会光拉不行，他还会缝上吗？

查建英：当然会。

窦文涛：自学的。

查建英：自学的。

窦文涛：他就说是开头就是史铁生的一句戏言，他们知青下乡，搬大箱子，史铁生就跟延安，陕北那老乡该是说他是医生，然后那老乡就找他看，他就拿着医书翻了翻给人家退了烧，然后慢慢越来越多人找他看，这就叫医生。

查建英：连医疗器械都没有，自己偷的从医院。

窦文涛：从医院偷的手术刀。

查建英：当时叫顺，顺了好多医疗器械，然后在窑洞里边看病，然后在窑洞外边就种那些中草药，后来因为毛主席把他作为模范知青了以后，说要考验一下这人是真的是假的，就派了一个北京医疗小组，黄家驷还是什么领头去考验他，考他，发现这人真的是能开刀，他说相当于医学院毕业以后什么有两年临床经验的大夫，当场观察，而且还看德文和英文的医疗书，说这人太神了，到今天你说他这次回村，当天晚上就挤破头的让他看病，那老乡就信他，把他当神一样，说有一个还拿着说我在协和医院看了，不中用，说还得让孙立哲看一看，这用陕北话说的，然后就来吃饭的把流水席，那天中午吃面，我们亲眼看着，准备了五百人，来了一千多人。

窦文涛：但他这个人现在好像是非常著名的。

王蒙：企业家。

查建英：出版家，企业家。

窦文涛：而且他也得了什么医学的博士在美国。

查建英：他在美国上了医学院，因为他过敏后来发现他有对实验室老鼠过敏，只好不能做医学了，他就下海了，从什么在家里买饺子机包饺子做起，后来变成搞出版排字，然后又海内海外两边跑，这我没见过这么精力充沛的人，他是出版家，出了很多畅销书。

王蒙：这炎黄子孙真有人物。

査建英：医保虽已覆盖 贫困农民仍看不起病

查建英：这太神了这人，而且到现在他还做一种网络，我说你这是网络赤脚医生，因为他也比较有钱的，就是免费人家找他看一些绝症，医院都不看的，甚至是癌症晚期，他给人开方，他免费给人处药。

窦文涛：他是中医的路子还是西医？

查建英：西医，但是他也不完全排斥中医，他是西医，他是医学院毕业的，就是在中国他是医学院毕业了，然后在美国他是没上完他就毕业了，然后这人就到处全世界飞那种短讯的西方名校拿了一大堆证书，就是什么法律的。

王蒙：这个真是弄潮儿。

查建英：这真是我那本书弄潮儿那个，就是一篇文章，其实那个文章的题目我从他这来的。

窦文涛：他要是村里就是那种大能人，这太能了。

查建英：所以老乡到现在信他，把他当神，当菩萨一样欢迎，但是由此你也看到乡村到现在还有缺医少药的问题，农村还有这个缺医少药的问题，当场就有一些赤脚医生就抓着说你也反映反映，说我们现在六十岁就必须一刀切退休，其实医生是老医生，经验更丰富，其实不应该那么早退休，然后他还有工资少什么种种问题，虽然咱们医保也覆盖了，但是不能解决。

窦文涛：但是说这个人还受过批判，因为咱们不搞赤脚医生的时候，他好像还是挺坚持弄。

查建英：不是光是因为这个，他是因为文革后期说他是三种人，因为他文革时候太红了，其实这个人一点政治头脑没有，我太知道他了，因为我跟他原来的老婆是同学，他医学方面非常灵。

窦文涛：王老师你也经历过那个年代，我问问您赤脚医生是干的好事多还是造成的祸害多？

王蒙：这个恐怕各种不同的情况，因为我的父亲他就是眼睛白内障，他在湖北上五七干校的时候，他表示我父亲因为也是一个空谈讲，他要支持社会主义的新生事物，让赤脚医生给他动眼科的手术，动完他就基本瞎了。

窦文涛：我也听过很多这种故事。

王蒙：确实也有。

查建英：包括打胎，就这次孙立哲去有好多治过，其中有一个老太太，抓着他手说孙立哲你治过我还记得吗，他说治过什么？她说打了个娃，就是那个时候他要强制性的堕胎，有一些胎都已经很大了，他还是要把它作掉，他有很多这种粗暴行医。

王蒙：你都有成绩这个我完全相信，像这个说是没学过这个就能够动手术，这样的当然少，但是没学过，给人家看头疼脑热了，开一点药丸子，或者开一点什么磺胺片磺胺素，我想这个应该是可以的。

查建英：他一般现在的赤脚医生，他叫乡村医生就是干这个的，就是一个村里边有一个诊所，诊所里边可能就一个人，他主要是接生，开点头疼脑热的，你要真的大病你还得往镇里送。

王蒙：那当然，往县里送，转专区送。

查建英：它还有这个问题，现在就说国家医保已经据我知道，已经覆盖到所有农民了，一年我现在记不清楚数字，就说基本上他能报，大病他都能报上百分之六十、七十，但是剩下那部分你还得自己掏，有时候对一些经济条件不好的农民，他还是个负担，他还是付不起，再有就是说你就是到了镇，乡镇医院，他还是不像大城市的医院大夫那么好，所以有时候农民就误在这了，特别是那种还在深村里边的，他交通路还没修到那，他好多时候就死在这上边了。

窦文涛：你像孙立哲，包括当年很多知青，你看就是这个人到后来衣食无忧的时候，他开始怀念他以前的某种故乡，当年知青回黑龙江他也觉得风光不在，他抱头痛哭，他觉得又失去了什么，人就是这么一种很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