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这几年中国文艺界太讨好市场 不俗生存不下去

查建英：您说这太好了，我觉得咱们就是在矫枉过正当中过了一个多世纪，要不然就是太政治，要不然就是太商业，咱们什么时候正好呢你说，这正好就是中庸，中庸不是平庸，中庸是正好，它在黄金线上。

窦文涛：这几年来中国文艺界太讨好市场

王蒙：这当年我也没找出根据来，文革当中，当时批刘少奇，说刘少奇说执政就好比开车，开车方向盘往左打打再往右打打，往左打再往右打，一左一右的领导就是最好的领导，是不是真的这么个话？如果要说错的话我抱歉，我收回，因为我也没找着这个正式的根据，但是如果刘少奇同志说过这个话的，我也能体会他的意思，你开车什么叫直着往前走，有时候偏偏往这边稍微一点，但您别动大发了。

窦文涛：微调。

王蒙：他不知道掉什么地方去了。

查建英：这是中国人的智慧。

窦文涛：真是。

查建英：你要纯粹用西方的那个不行。

王蒙：那不行，他真不是一个路子咱们跟他。

查建英：至少现在不行，他总有一个慢慢往前走，这也是中庸，你不要一大步就超越。

窦文涛：相比之下要说作为一个文化人，都有这种感觉，这些年确实是太偏市场了，我跟你说太烦人了，这些人圈钱的，弄出一些什么垃圾的东西，我跟你说我从来都不看电视。

王蒙：你从来不看电视，你就做电视的。

王蒙：尤其是电视这方面最强烈，为什么电视现在竞争太厉害了，加上机顶盒多少个节目，你要再加上锅盖甭管合法的不合法的，弄锅盖看的，还有大的宾馆里头的，豪宅里头的放的更开的那些什么NHK，BBC什么。

查建英：这个我真的觉得咱们还是也应该向美国学习，我就是在中国我就不看电视，在美国我就爱看电视。

窦文涛：它有内容。

查建英：它有内容，它各种，雅有雅的好，俗有俗的好，有很枯燥的小众的他就愿意看这个课题，比如说他有个什么他专门看这个，一个法院辩论，一个什么很偏的课题他有他的观众，大众的他也搞的有声有势。

王蒙：这个说的非常好，意大利一到天晚的时候他那真是大学教授在那发表讲演，很长，很枯燥，什么背景都没有，就是他一个这个老哥就在那就一个问题发言。

查建英：一个秃头的，胖胖的，但是他讲的有学问，就有人看。

王蒙：而且法国政府电视台就是政府电视台，商业电视台就是商业电视台，我既然是政府电视台我讲的全是官方的话，我能给你这，他的广告也少的多。

窦文涛：就是法国好像有一个读书的节目，好像两钟头，要说咱这闷死了，就是谈书。

查建英：咱们都毙了多少读书节目，最后就剩一你们《开卷八分钟》吧，然后其他的无数的台千篇一律都油头粉面，都在那唱什么说点什么笑话，家庭妇女的这。

王蒙：你音乐台里头总还要多一点交响乐的东西，有些就是他的收视率不见得是最高，但是他的意义不一样，你也不能全是段子，全是出怪声的。

窦文涛：所以说你说都说人民，人民其实是个抽象的概念，你要真是讲生活里的林林总总的人，他这个兴趣多方面，当然你要说电视上你洒狗血什么的这种表演，唱歌，很多人爱看，但是你不能说人类社会咱全充斥着这个。

查建英：我就看到很多这种大同小异、千篇一律的中等城镇，包括这次去陕北，我很少看到一家或者几家像模像样的书店，到处都是按摩，洗脚，烟酒，各种各样的馆子，我觉得就是说咱的物质生活这是第一位，的确是重要，人先要吃饭，吃了不错，吃得有二、三十年了吧，吃饱了，咱们不能老在吃饭这件事，洗脚这件事上做文章，咱们就说是不是也应该有点书店，有点咖啡馆，有点音乐堂，我不是说大城市，你光在北京看不出来这种贫乏，你去外地中小城镇看看，真有这个问题。

窦文涛：不我自己弄俗了就生存不下去

窦文涛：反正这些年我做媒体，我慢慢都养成一个习惯，就是其实我自己私人生活里，我在家里真正的爱好反倒是厚重的，经典的，那是我自己喜欢的，但是我一出来。

查建英：为了节目，为了点击率。

窦文涛：我就把自己弄俗了，我不把它弄俗了我就生存不下去。

王蒙：别这样说我们生气了，您弄三俗了把我们搞来了，您自己一个人俗吧，我不跟你俗。

窦文涛：但是有一个是不是时代本来就在变，比方说俄罗斯文学，比如雨果这文学，厚重他是给人一种非常厚重的东西，但是是不是这个时代到了今天变得越来越倾覆，它是一个历史性的趋势呢？也可能，我这个是很赞成的，这个不是说光中国有这种现象。

窦文涛：全世界。

王蒙：外国也有这种现象，你说苏联的时候，苏联时期吧他是有很多问题，就包括出版商，文学上都有许多让人不满意的地方，可是现在俄罗斯又怎么样了呢？就是二零零几年，零八、零九我记不清了，去俄罗斯参加他的书市，他们就介绍，说现在中国的书也受欢迎，我以为我那书受欢迎呢，这是瞎开玩笑，受欢迎的是什么呢？风水，俄罗斯那也玩风水的，你说这逗嘛这不是，所以他这种现象是世界性的现象。

窦文涛：他们说真像80年代的时候反而是罕见的历史现象，就等于全民在谈诗歌，在谈西方哲学。

查建英：他这个就是阿成有一句话说，那是一个钱消费的时代，但是实际上我们还可以说那也是一个厚意识形态，或者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之间的那么一个短暂的过度年代，正如大家那时候不愁饭碗，文人也不愁饭碗，不需要点击率，不需要卖多少本，你可以专心写你想的。

窦文涛：王老师我现在有一个很深的体会，就这个文人艺术家他要能不愁饭碗，这局面将大大改变，这有什么办法？

王蒙：所以说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理想的情况，但你要完全不愁饭碗了有的人行，有的人不愁饭碗他就反倒越变越坏，饱暖思淫欲，他想坏事去了，你以为他给你写出经典作品来了。

查建英：也不是，有的人我觉得是不普遍的，大多数人咱们还是自己说的。

王蒙：他不愁饭碗他吸毒去了。

窦文涛：中国人还有个好享乐的，小富即安，他一个作品成功，一旦名利收了，你发现他不创作了，他玩去了。

查建英：所以这个两边都照顾到很难，所以很多美国的作家进大学了，当大学教授，或者开个写作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