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拓旗的变“形”记：没有台词的表演艺术

赵淼：本身那个教皇宫的舞台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庄重，仪式感的一种建筑，两个穿着生活化的这种运动服的人在上面演戏，本身就是一种强烈的反差，这个就叫戏剧性，这个就叫冲突，它甚至舞台的灯光场地的灯光都不去暗，就是让观众觉得我们这个灯光和舞台灯光是一体的，用这种怪异的平常化来引发观众的思考，我觉得我们的戏剧观念发生了变化，就是戏剧原来是可以不那样的。

解说：按照传统的标准，只能创作出意料之中的戏剧即便是好戏，本着“戏剧可以不那样”的原则却可以有冲破藩篱的意外之举。

赵淼：在《罗密欧和朱丽叶》这个作品重新创作的时候，我可能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我该怎样，该怎么改呢，但是我会告诉自己我觉得它就不应该是那个样子了，我就觉得这两家人不应该是这么踏踏实实站在那儿了，不应该是那样了，是什么样？我们现在要连的是这个罗密欧和朱丽叶两个家族的打斗的这场戏，然后呢是两方的这个家族的人马上就要相遇，然后斗殴。

解说：戏剧可以不那样，于是在新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中，两大家族成员的行动方式都被设计成非人类的方式。

赵淼：那么这个朱丽叶家族的人有一个比较大的特点，就是他们是靠两支棍来支撑着行走，而我们现在看滚过来的这个是罗密欧家族，他们家的这个家族的人是以地面动作为主，又是一个伏兵。

解说：而这个设计让整部剧的主题发生了变化。

赵淼：现在朱丽叶要带着罗密欧逃跑，然后被朱丽叶的妈妈和朱丽叶所有的这些家丁发现的这场戏，所以这场戏主要是以逃跑，那么还有一个特别重要一点就是罗密欧和朱丽叶他们两个人已经直立行走了，所以他们要向自己的家人去炫耀他们这条腿。

解说：两大家族的成员都无法直立，他们都是变异的人，或者是有缺陷的人，罗密欧和朱丽叶相爱之后，他们变得像正常人一样可以直立行走，可以奔跑。

赵淼：炫耀你拥有的东西。

解说：从这样的安排中可以很容易地解读到以下信息，充满仇恨的人是残缺的，爱情可以让有缺陷的人变得完整、正常，导演赵淼还希望借此来反映那些与众不同的人的遭遇，和新版相比，以原著为蓝本表现冲突下的爱情的老版《罗密欧与朱丽叶》是纯粹而单一的。

赵淼：我们觉得我们当时在表现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是直奔结果，只表现你想表现的东西，而忽略过程当中的那种叫什么多元性。

解说：事实上在重排《罗密欧与朱丽叶》之前，三拓旗的《水生》、《署雷公》、《失歌》三部作品都在尝试主题的多向性，尝试不去局限观众对作品的理解，这是《失歌》中的一个段落。

赵淼：一对老夫妇在赶路，因为他们很老了所以他们的步伐买得很小，但是他们节奏很快，那同时在这个舞台上表演的还有一群演员在扮演年轻人，他们的步伐很大，但是他们的节奏是慢的，这两个老人从舞台的一头走到另一头，然后他们终于到了郊游的地点，当他们决定要在这儿呼吸新鲜空气坐下来吃野餐的时候，突然下雨，一个雷声，我们其实是想告诉观众我们所有的美好的事情，都会马上随着我们的年龄逝去，你迎接的不光是衰老，可能还是所有东西的短暂。但是在演出的过程当中我们在台北演出的时候，很多观众特别有意思，他说我通过你这个片段我们看到了爱情，然后有的人又说，他说我们看到了是残酷的青春和逝去的年龄的一个对比，还有的人说你们是在表现他们即将死亡吗，所以你看我们在一个表现老，逝去的一个主题当中观众通过自己的年龄，把它的这种内涵的这个外围扩大了，然后你们在和他的交流的时候会特别有意思，他其实看到的不是戏，他看到的是自己的经历，所以我们这两年的变化就是说对于主题的限定和指向性我们会更，怎么说，会更宽一点儿，我们不想用针去，就说我们这个东西只有一点，你只可以这么理解，否则你就是错的。

田桐：2003年，三拓旗的第一部形体戏剧《6：3》问世了，讲的故事很简单，通俗易懂，是一个美人鱼爱上王子的故事，但是它的形式非常特别，整部戏没有一句台词，全部是用形体来表达的，这部剧也参加了当年的大学生戏剧节，得到的却是专家的一致否定，2008年初的时候，《达人未爱狂想曲》首演了，导演赵淼依然担心观众们会看不明白，所以特意在开场的时候安排了一个讲述的环节，出人意料的是，整部剧的首轮演出的票房达到了30多万（元），在此之后像《东游记》、《鬼马电梯》这些作品，也都得到了票房和口碑的一致好评，那么导演赵淼也成为了新生代戏剧导演的代表，而现在正在发生改变的三拓旗又重新面临着不被认可的风险。

赵淼：罗密欧和朱丽叶相遇了以后，他们发现只有两个人在相爱和拉手的时候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直立行走了。

解说：而在2008年的版本中，罗密欧与朱丽叶初次见面并互生爱慕之情的段落是这样的，两者的差异显而易见。

赵淼：之前我们的身体表现非常实，非常具体，我们可以用身体去表现电视机，用我们的身体去表现汽车，观众会很容易通过我们的身体来捕捉我们要说什么，那么这两三年我们其实是在探索一种如何用我们的身体来表现意识。

解说：这是老版《罗密欧与朱丽叶》中两大家族成员打斗的段落，用赵淼的话说排的就跟武打片似的，同样的打斗在新版中要写意得多。

赵淼：到现在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学会了运用一种比较抽象的方式，比如说反着来，其实这个话也不是我说的，人著名的戏剧家布莱希特说的，要反着来，有可能你是通过一段很安静很舒缓的一种方式来表现一种冲突的，一种剧烈性和激烈性，所以我们在很多就是新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上，我们在表现打斗的时候，有的时候会选慢动作，就是非常非常慢的动作，然后把人物的动作和表情夸张化。

解说：在这个打斗段落中，总有一些动作让人隐约觉得是戏曲动作，又仿佛不是。

赵淼：三、四年前我们其实还是在模仿欧洲的哑剧和默剧的那种表演方法，那么就这一两年来说，从2011年往后开始，我们实际上是在开始学习中国的传统，比如说京剧，比如说太极拳，比如说咏春拳，比如说我们看到很多那个中国古典壁画的那个动作，然后再从那些当中捕捉动作的方式。事实上2011年之后，三拓旗的每一部作品都在探索传统动作，传统运动方式在形体戏剧中的运用，《水生》尝试将傩戏的动作和形体剧相结合。《署雷公》探讨的是京剧中的“四功五法”对舞台表演的帮助，《失歌》是京剧的表现手法和当代题材的融合，动作来源的丰富和演员身体的可能性让新版《罗密欧与朱丽叶》可以真正舍弃语言，而此前的版本还是保留一些台词的。

赵淼：我们当时也担心观众看不懂，所以我们会把最关键的信息交代的那些台词都保留，但是后来我们发现观众远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保守，他们很聪明，当他们选择走进剧场来看你的这个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决定和你去冒险，我觉得这个是鼓励我们今年在拍戏的时候删掉台词。

解说：2011年以前的三拓旗追求合理，让观众觉着不让剧中人说话是合理的，每个动作是合理的，而现在他们希望引起惊讶，甚至是强烈的惊讶。

赵淼：因为我们发现我们在国外看大量的戏，它都是先引起我们的惊讶，啊，怎么会是这样，但是这种惊讶其实就是戏剧性，就是思考，如果连惊讶都没有的话，习以为常的东西你怎么会思考它呢？

解说：新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究竟有多令人惊讶，答案将在6月25日揭晓。

田桐：今年是莎士比亚诞辰450周年，为此（国家）大剧院特别设计了一个系列，用8部作品向莎翁致敬，那么赵淼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就是其中的一部，其他的作品呢还有正统的英伦戏剧《麦克白后传》，美式幽默版的《仲夏夜之梦》，还有大导演林兆华的《大将军寇流兰》，以及青年导演黄盈的《麦克白》，那么这一次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不仅要和其他的众多莎翁作品进行比较，还要和过去的三拓旗进行比较，感谢您收看这一期的《星光大剧院》，下周再见。

《星光大剧院》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沈星【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日 09：30--10：00

重播时间：周日 23:30--23: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