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4800万同性恋者逐渐浮出水面。《事实·正前方》关注同志人群,讲述阿强十多年的“夫夫生活”。
刘芳:在大连,老爸拿刀追杀儿子以及同性恋人。平日慈祥的父亲追砍儿子的原因,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儿子是一个男同性恋。“同性恋”这个词,曾经一度被看成是为流氓罪,在一段时期,同性恋倾向被内地学者看成是一种精神病。很多对同性产生爱慕的人因此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把自己躲藏在柜子里。
也许很少有人知道,艺术大师米开朗基罗是一名同志,很少有人了解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也是一名同志,他甚至在自己的自传中,直言自己“好男色”。同性恋的生活是怎样的?我们最近采访了广州的一些同志群体,通过镜头,也许大家对他们的生活会有更多的直观印象。
台风过后的广州,天气有些闷热,篮球场上两个大男人仍然兴致勃勃地在“斗牛”。他们一个叫阿强,一个叫阿伟。夜色深沉,阿强先走了。没过多久远处一间房子亮起灯光,阿伟投了最后一个球,朝着暖黄的灯光走去,在那里阿强正在等着他吃饭。他们是一对同志恋人。
记者:那个时候你们有没有明显的觉得,这是一个超乎友谊的感情。
阿强:其实我是九五年初的时候遇到他,大概到九五年底的时候我们才有那种关系上的突破,刚开始的时候可能就是一种想念,大家都没有表现在行动上面,
然后有一次他喝了点酒,然后他动吻了我,哎呀就突然好象那种关系突破了,因为我觉得普通的友情是没有吻啊这种,但是这种也是我想要的。
我自己在我的大脑当中可能欣赏的,可能喜欢的都是同性,这个十来岁的时候就这样了,我也很清楚了,但是不敢去面对自己这方面的性向。
初吻的体验,除了让阿强觉得兴奋外,一种不安的情绪也在他心里逐渐增加。后来一次出差中,一件意外的遭遇,几乎改变了两个人后来的命运
阿强:九七年的时候我有一次去苏北出差,然后我在南京的时候买了一本杂志看,那本杂志里又一篇写同性恋的文章,当时那个作者写同性恋就用了很多恶毒的语言,说同性恋是变态的,或者是怎么样。
那篇文章说的是一对同志,因为一方迫于压力要与异性结婚,他的伴侣因爱生恨,选择用炸药和自己的爱人同归于尽。
阿强:那时候我就联想自己,那时候我已经会把同性恋跟自己对调一起去了,因为刚开始我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是同性恋,是我没有爱恋的对象。
阿强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文章中所说的那种变态,决定和阿伟分开,他准备离开阿伟所在的城市去南方。从此不再与阿伟联系。
阿强:秋天到冬天,实际上我们经历了很大挣扎,每天晚上睡在一起的时候,都在讨论说,明天我要换个地方工作,你要好好保重啊,或者怎么的,就是每天晚上两个人在讲,然后就会很心酸的面对这个事情,讲完之后会抱在一起哭,就会说我们有可能不会再在一起了。有一种身不由已的感觉,觉得其实自己也知道非常爱那个人,双方都是知道的,但是理由是,由于世俗的压力你不得不骗自己。
1997年,中国新刑法的实施,废除了流氓罪,李银河提出,这是同性恋在中国的非罪化标志,意味着同性性行为不再被看成是流氓罪。那个时候的中国正在各个意识领域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阿强也在试图改变自己的性取向,他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同性恋,还去找了一个女友。
阿强:我不想让别人认为我是一个不正常的人,其实那时候有一种很强烈的目的在里面,但是当我跟一个女孩子交往的时候,觉得我没有任何感觉,因为我跟她交往的时候我没有爱上她的感觉,只是为了谈恋爱给别人看的。
刘芳:那你心目中,或者你认为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阿强:因为我觉得爱的感觉很简单,我跟我爱人在一起,打个比方说,跟我现在同性伴在一起的时候,他不在的时候,或者我出差的时候我会想他,我两天不见他,我就打电话给他,就这么简单,因为你时时刻刻会想他那个人,我觉得这就是爱。
1998年春节,阿强孤身一人来到广州当业务员,每天的工作很忙,但是他发现自己还是不能淡忘远在江苏的那个人。
阿强:我就想今天他可能会去那个江苏了,他应该到了,晚上的时候我就给他打电话,然后跟那个房东说我找谁,房东就喊他过来,然后还没有讲出一句话,我就已经哭了,因为你可能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说,我已经在这边不可以,他可能会问你在那边怎么样啊,因为刚开始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嘛,所以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当时我旁边还有一个男的,也算是我老乡吧,他们就很吃惊的看着我,说哎,怎么打个电话给男孩子,就好像很伤心,很痛苦的那种表情。
实际上我就盼着这样一个时间,比方说我们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然后问一问你最近怎么样啊,然后他会问我一下怎么样,我每天就盼望这样一个时间,心里很有盼头的,就是心里每天都有那个盼头的,希望周末快点来。
经历过这次,阿强决定不再逃避,他让阿伟来广州,两个人一起做物流生意,他们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这个时候另一场风波又让阿强遭遇极大的打击。
阿强:04年我去了北京,别人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他一直瞒着我,但是后来,他解释说家里压力很大,因为别人都在说,你怎么还不找女朋友,是不是同性恋,后来就跟一个女孩子交往,大概有一个多月吧,我回来才知道。
那时候一个人在家里,就很痛苦,每天晚上就睡不着觉,最多只能睡一两个小时,心里面就像是塞了棉花,塞了铅的感觉,想呼吸啊,那种痛苦,很难形容的
我跟他在一起十几年,也知道性倾向是无法改变的,也看了太多的同性伴侣,在要结婚的年龄散伙了,所以当时我也在想,也许我们也在重复这条路。
我们在一起九年了,你还是要去跟女人结婚,就好像我们花了再多的精力,做了再多的规划,也斗不过世俗,觉得很失望,以后我就算遇到别的人,也不一定能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甚至有一次都想,不如死了算了。真的是,我有一次爬到那个健身房的楼顶,想,不如死了算了。
在煎熬中,阿强绞尽脑汁,想到一个小伎俩来挽救他和阿伟的爱情。
阿强:我骗他说我也准备去结婚,实际上我骗他的,我说我也要跟一个女孩子,别人给我介绍一个女孩子,长的很靓的,我要跟她结婚。然后他可能怕我跟女孩子结婚,哈哈,我玩了一个小伎俩,我有五天没跟他打电话。
一直坚持到第五天,我心想,如果这个人再不给我打电话的话,我就一定要打电话给他,然后那天早上,我刚刚开机,就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哪里啊,我说,我在家里面啊,我等下就回去了。
阿强和阿伟的床头有一对小熊的玩偶,这是2005年,朋友们送的爱情十周年礼物,这一年,阿强决定向父母坦陈自己的性取向。但是他没有想到,他永远没有机会向他最亲爱的母亲出柜了。
阿强:我想能够告诉他们,不要为我操心,我现在过得很好,然后我有我自己的方式,希望我能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但是这个机会就……因为突然之间,06年的时候我母亲突然得了胃癌,然后说她已经到了晚期,本来那时候我是希望告诉她的,但是因为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家里的兄弟比较多,都在医院里,刚好那时候做手术还说,现在就操心你了嘛,那时候就说如果你结婚了,我就没有可操心的了,好像说有什么也不怕。
然后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可能比较难受一点,你说如果我告诉她的话,她那个时候病已经很重了,那时候我兄弟都在那边,我觉得不太合适,我觉得我不告诉她了,实际上可能是失掉一个机会。
一直到临终,阿强的妈妈都惦记着阿强的婚事。阿强很希望告诉妈妈,他现在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很想告诉妈妈他很开心。但是妈妈的突然离去,使得这成为他终生的遗憾。对于同志来说,由于社会偏见把同性恋看成是一种病态,他们就把自己的感情隐藏起来,好像躲在柜子里一样生活。而向自己亲近的人告知自己的性取向,被他们称为“出柜”。尽管阿强没有对妈妈说出他想要说的话,但是他还是向家人“出柜”了。他得到是什么样的回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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