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公凯：解放思想不需要对传统艺术全盘否定

　　凤凰卫视6月1日《名人面对面》，以下为文字实录：

 

　　许戈辉：如果说每次对话就像一段旅程，那么和潘公凯先生的对话，堪称是一次充满探险意味的旅程，你只知道起点在哪儿，却无法预料途中会出现哪些岔路，又会有哪些惊喜，走着聊着，你会忘了目的何处，甚至希望这段旅程没有终点。这不我们的话题，由他近期的个展开始，结果一上来他就给了我一个意外。

 

　　解说：潘公凯是国画大师潘天寿之子，画家、美术理论家，1996年开始连续担任中国美院，中央美院两所国内最重要的美术学院的院长，博士生导师。不久前名为“弥散与生成”的，潘公凯艺术展在西湖边的浙江美术馆举办。

 

　　 寻找弥散中的不均衡 作品涉及多领域

 

　　许戈辉：“弥散与生成”看上去很有诗意，好像也很富哲学的色彩，但是理解起来要想用语言去表述，又特别困难，所以我想听听您怎么来解读？

 

　　潘公凯：这两个词其实原来是从物理学上过来的，弥散是指热量和能量在一个不均衡的空间当中，它会走向均衡，就像有一个炉子就会把整个房子的空气都变热，这个流量和这个过程是人的任何力量都控制不了的，它只会弥散。只会弥散的结果就会越来越均衡碎片化，那么走向均衡的过程当中为什么有星系产生呢，星系是不均衡，这个生物的存在更是不均衡，人体那更是不均衡当中的更不均衡。就在走向均衡的这个大趋势当中，为什么会有不均衡出现。

 

　　许戈辉：这就是生成。

 

　　潘公凯：这个问题是现在的物理学的最大的问题。

 

　　解说：在潘公凯艺术展的入口，一幅巨大的水墨莲花格外引人注目，但走进展厅中细细浏览我们会发现，潘公凯的作品不止水墨画这么简单，装置、建筑以及美术史论的研究成功都包含在展览当中，这些作品既是他近期探索成果的展示，又是多年来理论思考的延续，在走向均衡的全球性“弥散”洪流中，潘公凯试图逆流而上，找出一个不均衡的点，“生成”全新的东西。

 

　　潘公凯：全世界都穿牛仔裤，全世界人都吃汉堡包，现在全世界的人也都喝茶，这就是弥散。茶叶的弥散和汉堡包的弥散，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是不是有新的，能不能有新的一种系统产生呢，比如说在汉堡包走向全世界的过程当中，我们能不能够把我们的油条烧饼做成一个体系，成为一个新的亮点能够跟汉堡包有所对峙，或者说成为汉堡包的一个补充。这个是我们要做的事。

 

　　许戈辉：如果说一位中国画画家，滔滔不绝地讲述宇宙物理学，给人的感觉已经很跳跃了，那么潘先生的背景来头之大，和他本人的低调谦和更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国画大师潘天寿之子，中国最具权威的两所美院院长，理论家、教育家各种光芒的头衔之下，我却看到潘先生兴致盎然的跨越水墨、装置、建筑、教育等等领域，一如一个好奇的孩童执著地去探索，令他感觉有趣的世界。

 

　　潘公凯：这个呢，是我做的一个大型的一个装置艺术作品，叫做《坐忘之舟》，这里整个做出来的呢是一个巨大的星空，那么而且有一个宇宙飞行器，那么这个宇宙飞行器实际上也是象征着人的精神，希望跟宇宙融为一体。

 

　　在这个宇宙飞行器的里头，有一张我的办公桌，这个办公桌是我当院长的时候平时用的那个办公桌，那么大家可以很，一想就可以明白，这个办公桌放在这个宇宙飞行器里头呢，是不合理的，是一种错误的一种结构，正是这些不合理是造成当代装置艺术，之所以成为艺术作品的一个最基本的条件。

 

　　这个呢是一个中标了，已经在实施的过程，第五代的中国南极科考站的建筑设计。那么这个设计作品呢，它首先要解决的一个任务是，南极的极为严苛的气候条件，它哪儿的风特别特别大，所以我们在设计过程当中，特别地考虑了两个办法，一个就是它的这个墙面，都不是垂直地面的，都是呈45度的倾斜，这个倾斜就是使它风过来的时候，风阻达到最小。第二个我们的一个特殊的考虑就是，整个建筑物都是离开地面两米，这下面有两米高。这样的话呢，这个风可以从这个建筑物的下面吹过，雪呢就不会在墙上积起来。

 

　　解说：身为国画大师潘天寿之子，自己也是擅长水墨画创作，潘公凯为什么不专攻绘画，而去触及多个领域呢？

 

　　许戈辉：我不是非常懂，也不是非常理解您这样做，是因为觉得比如说中国画，它和这个现代当代世界对话的这种语境，太有局限性所以您要进行探索，还是什么别的。

 

　　潘公凯：它是两个原因，一个原因因为我当院长，我的美术学院现在拓展出去很多新的学科，这些新的学科都不是原来的油画、国画、书法，是远远地扩大出去，那么我要建这个新学科，我自己就要对这些学科要懂，第二个是我觉得未来的艺术家，他的整个类型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就到目前为止这艺术家，其实还是传统类型的艺术家，你是画国画的，我就是画书法的，我天天写书法除了书法以外，我什么都不懂。我觉得在未来社会，它艺术这个东西它要逐步从职业化的，这样的一个藩篱当中走出来，它要成为一种真正的知识的，智性的这样的一种生活的组成部分。

 

　　我其实是没有读过大学本科，我没有读过硕士，我也没有读过博士，我所有的知识。

 

　　许戈辉：但是您现在是博导，您现在是院长。

 

　　潘公凯：所有的知识统统是自学的，这在整个中国美术教育界大概是唯一的一个特殊案例，我如果填表格最高学历就使中学，中专。而且说实在中专我都没好好念，我中专二年就开始文化大革命，我就下乡修补地球去了，整整八年。在哪儿就是身体倒是锻炼得挺好的，没有东西可学没有图书馆。

 

　　许戈辉：身体练好了，但是会觉得精神上特别贫瘠。

 

　　潘公凯：对，精神上就觉得，而且当时也看不到什么文革会结束，四人帮会打倒，这些当时都是不可预测的事情，所以当时觉得哎呀可能大半辈子可能就农村了，但是我自己觉得我有一个优点，我就是在最艰苦的环境下，我的精神状态是挺好的，精神状态仍然挺好，我并没有觉得很苦。

 

　　许戈辉：有人说苦难是艺术创作最丰富的给养，这里的苦难既来自外部环境，又源于内心世界。开显赫的家世并没有带给他荣华富贵，相反似乎外在的内在的苦难都经历过了，于是我好奇，为什么他的世界没有阴霾，为什么一切如此风轻云淡。

 

　　潘公凯：这个要说起来的话，恐怕是得归结于一个是家庭教育，因为我父亲应该是属于儒家儒士系统的一个知识分子，所以他是一个非常不重视物质条件的一个学者，一个艺术家，所以他也是在不论在什么环境下，他都能坚持自己的理想，都能坚持自己的学术，学术探索。

 

《名人面对面》节目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许戈辉【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星期日20：30-21：00

重播时间：星期一04：20-04：50  13：30-1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