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荣誉 追寻自由
1982年,卢新华大学毕业有多种选择,他可以去上海市委当官,到军队当中校作家,到北京《人民日报》当团委书记。最后,卢新华选择了和自己有着深厚渊源的《文汇报》工作,成了一名文化记者。但谁都没想到的是,他不久便辞职离开了工作条件优越的报社,到深圳创办了一家实业有限公司。
卢被刚进大学时看到的一部电影震住了,原来地球上还有那样的一个世界,那样的一群人过着那样的一种生活。经历了多年的混沌封闭,那一代的年轻人觉得自己的内心在苏醒,卢感受到内心涌动着巨大的冲动和好奇,他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生活。在那一刻,似乎这比他已有的成功还重要,所以,他决定去美国。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兴起了一股出国的浪潮,成千上万的青年人走出国门,奔赴那个他们向往的外面的世界。
卢: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思想、心灵、精神的绝对自由。但绝对的自由是不可能的,相对的自由对我很重要。但是那意味着你要放弃获得的那些名利。庄子曾说,我宁可在污泥中自娱,也不要听命于哪一个人的命令,被他们拴在鸟笼里,当个鸟养。
1986年9月,卢新华登上飞往美国洛杉矶的班机。
卢:我当时带上全部家当,大概有五六百美金。跟我在飞机上同座的是杭州工业大学一个姓孙的。当时我们在飞机上就讲好了,我说我有一个同学来接我,万一不来接的话,就跟你先回去,假如你的邻居不来接你的话,我让我同学把你先接回去,这是心里做的最坏的打算。
当时的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我什么都不怕,也没有过多的思想负担,我插过队、当过兵、做过工,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当年的路新华已经成为过去了。
和很多小说描写的情节雷同,卢新华在机场没有见到同学,到孙姓朋友邻居的家中过了一个月"混吃混喝"的日子后,才在就读的学校附近找到一个容身之地。
卢:房子很小,温州的夫妻两个住在里边,我住在外面,厨房就在旁边。他们早上起来在旁边炒菜干什么的,我照样睡。我的空间就是一进门的一个小客厅。
交完房租和学校的注册费,卢新华已身无分文,靠向朋友借钱度日。
卢:当时我每天经过公园的时候,都会低头看地下,谁都不知道我在看什么。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我能像电影《百万英镑》里面一样看到一张百万英镑的支票就好了,所以就很注意看地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捡到的。
卢新华操着蹩脚的英语开始外出找工。一天,在游人如织、素有"小巴黎"之称的西木村,卢新华看到一些白人蹬着三轮车招揽游客,当听说干这活收入不错后,他循着广告走进了一家公司,申请做"三轮车夫"。
卢:开三轮车公司是一对德国人,女的叫派克,男的叫周立。周立问我,你有经验吗?我就跟他吹牛说我家就是开三轮车店的。他说,你会修三轮吗?我说当然会修了,什么都摆弄得了。他让我跟戴维走,戴维是一个法国留学生。骑三轮车跟二轮车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我还是勉为其难地穿了过去,正好周立在楼上没看出来,要不然就露馅了。
戴维把卢新华带到一条繁华的街道后,就蹬着三轮招揽自己的生意去了。本以为蹬三轮只是个简单力气活的卢新华,一时不知所措。
卢:我对做生意一头雾水。本以为像摆渡一样来回接送人,也不知道吆喝。后来才知道要喊一喊,手一甩,有人就上来了,然后怎么收费,怎么找钱就不知道了。
对蹬"洋"三轮的生意一无所知的卢新华无奈采取了"守株待兔"的被动战术,但等了一个多小时,等来的不是客人,而是警察。
卢:警察过来对我唧唧咕咕讲了一通,然后啪一张罚单,后来我才明白车灯是要打开的。心里很难过,一分钱没挣就来一张罚单。过了六个小时到九点了,还没有一个客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时觉得,我卢新华现在怎么干起这个来了?那时我只想挣到钱,什么面子都没有了,没有钱怎么养活自己呢?
快十点的时候,我听到一个人在喊"TEXI"(出租车),我看旁边没有"TEXI"。他还在喊并朝我招手,我说"ME.TEXI.ME",他说"YES.YES"。于是,我说这第一个客人来了。
他们就是一对夫妻,后来成了我的校友。很多年之后他们回来怀旧,说要去校园转一圈怀旧去,那我就蹬三轮带他们去吧。但是往校园那条路是上坡,累得我汗流浃背。在校园里转一圈后,他问我多少钱?我想多收一点,又不敢多收,但是这样上来我骑得相当累。后来我狠狠心一咬牙:25。女的啪就拿出25给我,男的说"NO.NO.NO."又加了20元小费。当时我真的很感动。我觉得美国人民是伟大的人民。要把美国人民和政府分开来,毛主席讲的太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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