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老报人罗孚：每三句话赅天下

核心提示：“每三句话赅天下”，这是诗人的夸张，却也道中了罗孚散文的或一特点。在我看来，资深老报人的新闻敏感，亲历者践行者的历史洞识，趣闻逸事的生动细节，晓畅而又睿智的文笔，凡此种种无以伦比地融为一体，最是罗孚散文引人入胜之处。

凤凰卫视5月28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5月24日，就是香港非常有名的老报人，老作家罗孚先生在香港北郊殡仪馆设灵办追悼会的日子，可惜这一天我不在香港，没有办法去参加。其实我在罗孚先生生前从来没认识过他，大概可能只在某些场合远远的见过他一面，但是问题是我一直对他非常的敬仰，这个敬仰是怎么回事儿呢？一方面就是因为他在香港文坛里面，甚至乃至于整个中国文坛里面立下了种种的功绩，做出了种种的贡献。另一方面则是对他的为人跟为文，我是非常非常佩服的，对我来讲他代表了某一种人物的典型，某一个时代。那样的人物是什么样的人物？什么样的典型呢？也许我们就可以从他的作品底下读得出来。

我今天给大家介绍的这本书叫做《繁花时节》，这是他的一个散文的精选集，收纳在香港中华书局所出版的香港散文典藏之内。那么他的编辑黄子平先生，非常有名的文学史家，文学学者，文学研究专家就告诉大家，你一定要读罗孚。那么用的这个句子是来自于罗孚先生一篇非常有名的文章叫做《你一定要读懂桥》，那么这句话已经到处流传，后来还被冯唐拿来开玩笑的写了一篇《你一定不能读懂桥》。

那么罗孚先生在香港常年的向大陆读者，或者当年他住在北京向大陆推荐香港文学，香港文坛的种种人跟事。那么这里面使得很多人开始关注到原来香港文学的确有很多非常重要的作品，有很多有趣的人物。

比如说像西西，他就写过一篇文章谈西西，那么谈西西处境的时候有一句话就说到西西为没有地方，因为家里面小，那么他要放书，放东西写文章，他就说为没有地方给妹妹放化妆品而抱歉，母亲和妹妹都不看他的文章。母亲爱看的是《马金报》，就是讲赌马的结果的报纸，妹妹爱看的是亦舒的爱情小说，其实不止是家里人不理你写作的事，就整个香港也没有人理你写作的事。那么这句话就道出了香港文学，乃至于香港文化的某个处境。

然后，我们又看看他怎么谈香港文坛上面一个耆老刘以鬯先生，刘以鬯先生他的《酒徒》号称是中国第一部意识流小说，1962年出版的，当时非常的大胆跟先锋。但是这里面他有一个观察很有趣，他说和叶灵凤、曹聚仁、徐渝一样，刘以鬯也是属于上海香港作家之列，他们都是江浙人，在香港就是广义的上海人。然后在香港生活工作了几十年，然后这边就说到像香港是汇丰银行，它的全名是香港上海汇丰银行，英文全名却是香港上海银行，香港上海，上海香港，我有时想向叶灵凤、曹聚仁、徐渝、刘以鬯，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叫做汇丰作家呢？这个讲法我觉得非常的有意思。

那么当然我们如果要谈到罗孚先生在香港文坛，最有名最常常人家知道的，他立下了一件事业是什么呢？就是他当年在编《新晚报》的时候，这是一份已经结束掉的，其实当时附属于《大公报》的一个晚报系统的时候，推出了所谓新派武侠小说，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金庸和梁羽生，大家都说要不是有罗孚先生的话，就不太可能有后来我们所知道的金庸跟梁羽生，也不太可能有名震一时的所谓新派武侠小说潮流的出现。

那么到底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呢？我们就可以看看，这里边就说到，《新晚报》其实就是《大公报》的晚报，日晚报都是一家，两个编辑部在同一层楼里，梁羽生当时是《大公报》的副刊编辑，是一位能文之士，平时好读武侠小说。金庸当时是《新晚报》的副刊编辑，也是能文之士和武侠小说的爱读者。两人平日谈这些东西眉飞色舞，这时候上头来了一个紧急任务，什么任务？就是香港当时有一种武学热，因为在澳门发生了一个非常有名的所谓的太极拳对白鹤拳的一个比武事件，是当时有名的社会话题。

所以上头就说，咱们不如来写一些武侠小说吧！其实那时候香港是有武侠小说，只不过学的还是过去《蜀山剑侠》那一套东西，那么在香港已经被认为是非常老套，市场不欢迎了。

于是梁羽生说干就干，第二天就开始，马上接到命令就开始了他的处女座的连载，也就是《龙虎斗京华》。后来由于《新晚报》这边搞得非常好，《大公报》见猎心喜，于是就命令金庸也来写一写，他一时难写两篇，他是大公的人，自然只能写大公，而舍新晚，新晚怎么办呢？好在还有一个金庸也是快手能文，他早就见猎心喜，跃跃欲试，于是他的处女座《书剑恩仇录》也就出来了。

这段往事今天为什么让他那么津津乐道呢？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可以看到当年在香港那个环境，很独特的环境。所谓的统战是怎么来做？我们知道罗孚是党员，是所谓在香港的地下工作者，那么他在今天香港平常叫做左报，或者是《大公报》的系统工作。而那个时候《大公报》的这个系统底下聚集的人物真是非常有意思。比如说像金庸，像梁羽生，然后当然还有罗孚这样的人。

那么像罗孚这样的人，那时候廖承志，廖公叫他叫罗秀才，真是一帮秀才在这儿，而且这帮秀才他们不止自己的文笔好，文化水平高，同时另一个意义上还相当的开放，相当的通达。那个时候你要知道新派武侠小说在传统的左派的文艺观点来看，那简直是不能入流，甚至是腐朽的。但是问题是他们觉得为了要争取市场的认同，要争取读者的心，为了要去真正做到所谓的文化统战大业的时候，他们真的是什么都可以做，而且做出来真的是有声有色，广受欢迎，更不要谈当时香港非常有名的像三叔的那种三集例文集写的怪论，梁宽他们写的那些非常逗趣又奇怪的言论，都是出身在这种今天我们看来有让外人觉得好像有点保守，甚至有点僵固左报系统。

《开卷八分钟》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梁文道【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至周五17：05-17：15

重播时间：周二至周六00：25-0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