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如美棠》：九旬黄埔老军人漫画忆亡妻

核心提示：87岁时，饶老先生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妻子美棠去世。那之后有半年时间，他无以排遣，后来终于决定画下他俩的故事，他觉得死是没有办法的事，但画下来的时候，人还能存在。于是，他一笔一笔，从美棠童年画起……就这样亲手构建和存留下了的一个普通中国家庭的记忆，也记录下了中国人最美、最好的精神世界。

凤凰卫视4月10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我今天给大家介绍一本书，其实是一本不需要我在这里另外给大家介绍的书，为什么呢？因为这本书《平如美棠：我俩的故事》，在去年的时候卖得多么多么的火，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本书的作者饶平如，曾经在柴静的节目里面亮过相，使得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他的故事，主要就是他跟他太太的故事，然后大家又注意到了，这本书里面所有他画的画，他写的东西，是多么的感人，多么的真诚，所以这本书本来不需要我们在这里在去谈它了，然而我是想接续的昨天我们谈到的素人书写，继续在这个脉络底下来看看这本书。

是这样的，讲素人书写的时候，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因为素人书写的作者，大部分都不是专业作家，应该定义上就不是专业作家，所以当他们写作的时候，很少有时候会想到要发表，往往写东西是为了自娱自乐，就等于像画农民画一样，而这种所谓的自娱自乐，其实还有还很多不同的功能，很多的不同的理由使得它发展出来，例如说这本书的作者饶平如老先生。他是因为他1946年的时候就认识了，跟他的太太定亲，也就是这本书里面所讲的美棠，然后从此就在一起，一直到了2008年，他太太去世为止，这几十年里面他们夫妻恩爱，中间又有二十多年时间因为出生成份背景不好，老先生是当过国军的，所以要去劳教，但是尽管如此，两个人从来没分离过，他夫人从来没听人家劝要跟他丈夫划清界限，就这么一起度过了这几十年。

在这几十年里面，他的太太常常会笑骂他，批评他，要他干啥的干那，好像有时候有一点不合理，但是我们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是个小帅哥，一直到老了七八十岁，都总是笑眯眯的去听他老婆的话，帮着他做事。而当初这个感情是怎么来的呢？就是一种我们印象中的典型的旧时代的中国的感情，那个年头没有什么自由，不是太论自由恋爱结婚，不会说结着结着婚，说我再要去寻找真爱，不，那个时候是什么呢？就是相亲，相亲相中了就在一起吧。刚刚在一起，也谈不上说有什么爱情，但不晓得为什么住久了，就有感情，这个感情我们今天都说叫亲情吧，但是你看到他们这些人的故事，像这本书的故事就说，你又会觉得，这比我们所知道的所有的这种浪漫爱情，小说里面的爱情都太伟大了是不是。

我们来看看这书的由来是这样的，就是我们刚刚说到在2008年，美棠去世之后，饶先生就觉得太难过了，他怎么办，这个老伴走之后，他无以排遣，所以他每天就开始，他把他所有他们两个在一起去过的地方，干过的事都回想一遍，尽量去一趟，终于他决定拿起画笔，那么去画回那些画面，同时写下解释那些画面的故事，作为一个回忆，仿佛有自己的文字，有画在的时候，他的太太他这个老伴，就还跟他在一起。

也就是说，他太太在的时候，他们一起生活，他太太不在的时候，他就以他跟他太太共有的记忆，来继续生活。那么现在我讲素人，就是因为我们作者饶平如，是跟他太太虽然都是一个好家庭，大家庭出身。他的爸爸，饶平如这一家，甚至是书香门第，但是到底他不是一个受过专业绘画训练的人，也没有想过要做一个专业写作的人，他有这个底子，但是没有学太好，但是这时候就因为这样的一个需要，就重拾了这几十年可能丢下的这些东西，那么开始来写，开始来画。

严格的讲，其实在他太太后来生病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在画画了，那么当时又重新，就是一个很有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一个人，你看到他是，当兵或者是劳教的时候，会学英文学吉他，年纪大了没事干了，就学画画，人家怎么笑话他，包括他老婆怎么笑他，不重要。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可爱的一个老人的故事，而这些画，就像他模仿了丰子恺的风格，就有了丰子恺的可爱，他画他小时候他妈妈怎么样教他洗脸，然后包括拧干净这个毛巾的时候，拧干净毛巾的时候原来还分男女，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可能他们江西的规矩，然后他妈妈教他怎么拧，然后他故意要画图来图解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些图片，他的画这些画有丰子恺的风格，但是比丰子恺甚至再多一份的稚嫩，是因为他总，一个素人画家的特点，就在于他总是要用画面想去说明一件事情，他这个说明感很强，结果变的有点像图解，但是这个图解本身是太可爱了。比如说他后面讲到，他能回城了，跟太太去看电影的时候，那么说他太太喜欢看电影，但是美棠是个近视不好的，有近视眼的人，所以要坐很前头，但是他原来没问题，结果陪着陪着太太坐，坐着坐着自己也终于坐出近视眼出来了。然后我们后面还看到，当他最后他画到他太太，美棠要离世的那段阶段，病的其实挺厉害了，常常有点糊里糊涂，有点痴呆了。这时候一天晚上，美棠突然说她想吃杏花楼的马蹄小蛋糕，家附近没有，我就骑车去更远的地方买，赶到店里已经很晚，幸好还能买到马蹄蛋糕。

他画的图片呢，就是一个夜晚，一钩新月旁边，然后杏花楼，他手提着一袋马蹄蛋糕从里面走出来，接下来他后面再写，可等我终于把蛋糕送到她枕边吃，她又不吃了。我那时年已八十七，儿女们得知此事，无不责怪我不该夜里骑车出去，明知其实母亲说话已经糊涂，可我总是不能习惯，她嘱我做的事，我竟不能依她。他就基本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们在这本书看到的这种真情，有时候很可能就是决定于这个人本身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人当然是好人。

例如柴静在这里面替他写的序言，说到饶先生有天在院子里面，看到地上一根骨头，几百只蚂蚁围住啃，他就说像我从前扫掉就算了，这次觉得我的力量比它大，我要扫就扫，不扫就不扫，它对我也没妨碍，何必，我不必去弄它，我进屋。什么意思呢？原来就是它是生命，我也是生命，为什么我有能力，我有权，我要它死，我一踩它就死了，但又何必呢，它对我没有影响，它也是生命，它也要生活。有这样的想法的人，那就是好人。

《开卷八分钟》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梁文道【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至周五17：05-17：15

重播时间：周二至周六00：25-0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