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彤禾：东莞很多商业学校教民工靠说谎找工作

核心提示：张彤禾在《打工女孩》中讲到，在东莞这个城市，有许多的商业学校给那些想脱离工人阶级进入白领的民工培训，据说这些学校能够给他们一些很好的教养，让他们成为公司里面的文员文职工作者，又或者甚至能够让他们爬上更高的位置，有时候甚至给你花点钱就给你一张假文凭了。至于教这些孩子们去成功的老师，他们教的东西，比如教你口才，教你社交教商业管理，教人际关系，教的都是些什么呢，譬如说这里面她提到有一个老师，他给大家精神激励的时候，他就说我的偶像是毛泽东蒋介石，你想想看，蒋介石是什么样的人呢，他是一个多么有决心的人，他当年为了阻碍日军让黄河决堤，这就是果敢的决策，大家应该好好学习，但是我们都知道当年黄河决堤，死了多少我们华北的农民，但这些东西肯定不是重点，因为在这里面道德完全不重要，老师教的是礼仪而不是历史。

凤凰卫视2月14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我给大家念一段，如今中国已经有一亿五千万农民工，在工厂打工餐馆里服务，工地上干活，开电梯、送快递、当保姆、带孩子、收垃圾、美容理发站街接客，几乎所有活都是农民工在干，他们代表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人口迁徙，相当于一百年间欧洲向美国移民总数的3倍。

这就是我觉得今天我继续给大家介绍的这本《打工女孩》里面一个很重要的原点，对于他的作者张彤禾来讲，她试图告诉她的读者，主要是一些英语读者，让他们了解中国的女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样的构成，那么为了理解这个事情，她提供了一个模型，这个模型是由两方面来做成的，一方面这本书原来的英文版本里面其实有相当的篇幅是讲她家人自己当年从大陆到台湾再到美国的迁徙历程，仿佛她把她的迁徙的故事跟这些中国民工从农村到城市的迁徙故事看成是很接近的事，而这一点被很多人诟病，但是她提供了这么一个模型，这是一个很容易为美国人了解的一个模型，就是一个移民的故事，移民为了什么呢，则是为了更好的生活，那么这又是另一个美国人所熟悉的故事与模型，于是这时候我们就可以从这个理由出发来质疑一点，就是我们这本书的作者她最终选择当她笔下主角的那两个个案，是不是恰当的个案呢，这两个女工，我们见到她们生命中的挣扎，见到她们回乡村的问题，见到她们交男朋友中间种种的起落，见到了很多她们的遭遇之中的不测，但是最终而言，她们都可以算是叫做力争上游成功的典范，就是能够成功的从在生产线上面流水的生产线上面工作，变成了白领阶级，于是这时候她们就代表了好像某种的美国梦或者今天讲中国梦的一个实现了，但是我们可以质疑有多少人能够实现这样的梦想，而且更不要忽略的是，这两个女工其实已经有点接近上一代了，现在更新一代的民工他们现在在城市工作里面，工作久了不可能变成市民，也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甚至往往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变成白领。

回到农村，也其实没有在村庄生活种地的技能，他们又怎么办呢，这些都是大家提出来很密集的去质疑张彤禾的问题，我也都同意这样的一个疑问，我觉得这个书选择的材料是高度选择性的，但是也有一些部分我没办法同意大家对她的劣评，是什么呢。

就是很多人认为他为了要证成某种的美国梦的模式，说明中国过去30年来改革开放少数人先富起来，然后以加工制造业去拉动经济，让农村人口脱贫，让农村的人口转移到城市当民工，这好像能够改变他们的生活，认为这个模式是完全正确完全没问题吗，所以这时候甚至连这里面很多道德败坏的现象，一种对丛林法则的信仰，一种只要能够成功什么事都可以干，那么很多人认为张彤禾全部都认同，全部都接受，但事实上上我觉得不是的，她只是不像一般中国作家那样子鲜明的下一个断语，她只是在描述一些看到的现象，这时候我们对她做这种道德的苛求我觉得不太公平。

比如说这里面她提到，这主要就是第六章的时候，她讲到在东莞这个城市，有许多的商业学校，这学校是干吗的呢，其实就给那些民工，那些民工想脱离工人阶级，想进入白领，于是就想办法到学校给钱去读书，据说这些学校能够给他们一些很好的教养，让他们成为公司里面的文员文职工作者，又或者甚至能够让他们爬上更高的位置，有时候甚至给你花点钱就给你一张假文凭了。

我们看看这些学校里面怎么上课，她就说到，这些学校开学的时候会把一些毕业生找过来，给他们的新学员介绍，他们当初如何离开车间，把他们的转型故事弄的像是中校重生的布道会，流水线上的生活让他们变得无知而麻木，然后这时候他们发现了白领班，这个班也让他们发现了自己，我一度迷失方向，但现在找到了路，我现在做文员一个月挣一千两百块，你们觉得我现在的口才怎么样？每个成功的见证都暗藏着警告，马上改变，不然就来不及了。

至于教这些孩子们去成功的老师，他们教的东西，比如教你口才教你社交教商业管理，教人际关系，教的都是些什么呢，譬如说这里面她提到有一个老师，他给大家精神激励的时候，他就说我的偶像是毛泽东蒋介石这种人，你想想看，蒋介石是什么样的人呢，他是一个多么有决心的人，他当年为了阻碍日军让黄河决堤，这就是果敢的决策，大家应该好好学习，但是我们都知道当年黄河决堤，死了多少我们华北的农民，但这些东西肯定不是重点，因为在这里面道德完全不重要，老师教的是礼仪而不是历史。

然后我们还提到这本书里面还看到这么一段，她讲课堂上从来不谈道德这件事，学生们学习办公室的世界如何运转，并运用学到的知识一路说谎，骗到他们本不胜任的工作，如果这种诡计有用，事时也常常如此，事后无法避免的是给以前的老师慌慌张张打电话，我现在该怎么办，比如说因为你骗人说我有一个管理工厂的经验，骗人说我会什么什么，结果到了之后你骗到了你才其实你根本不会，怎么办，这时候就要找以前的老师来教你怎么继续过关，而这些老师他们里面更成功的典范就会出书，出书变成什么，就是现在满大街看到成功学的那些作者。

有这么一本成功学的典范著作，卖了六百万本，他的作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首先教人什么呢，这里面就说如果是求人的时候事情不大，先求别人帮一个大忙，让他拒绝你，当他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等待机会，让对方帮个小忙，就谈这类书。

但是这本书的作者他是怎么样，他的文字是通俗的中学水平，他写每一本书就想办法用一些外国人写的书，比如说迈克尔波特的《竞争优势》的中文版，他把这本书的内容以他的方法简化了重写一遍，目的是给那些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工厂老板看，那些这时候他就成为他们的成功的偶像，尽管这个人学历不高，尽管他的书大部分都是抄回来的，但是他能成功，因为他懂得教人怎么成功，而看他书的人也都以为这样子就能成功了，你们看到这样的描写之后，你们会觉得张彤禾是在认同这样一个世界这样一个价值观吗？

《开卷八分钟》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梁文道【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至周五17：05-17：15

重播时间：周二至周六00：25-00：35